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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日一早,永帝宮中便發出陣陣哀嚎,不是送水的宮女手抖潑到了陛下的身上弄碎了杯子,便是早膳的湯太熱燙到了陛下,總之是雞飛狗跳,人人自危。
貼身伺候陛下的大太監劉公公忙著說好話,“陛下,俗話說碎碎平安,這杯子摔了也未必是壞事,說不定是好兆頭呢。”
永帝陰沉著臉,“景王自從前夜離宮后就沒有再回來?”
劉公公道,“是……陛下,您說景王是不是怕了,逃了呀?”
永帝兇狠地瞥了他一眼,“胡說八道!朕的愛子豈是那等貪生怕死之人?這孩子一定是著了人的道,被絆住了!”
這樣想著,他不禁咬牙切齒起來,“真是荒謬,以為綁架了朕的兒子,朕就不敢撤藩了嗎?他們想得美!”
永帝對景王十分了解,這個兒子雖然沒有什么野心,但卻有很好的資質,比起扶不起的寧王,心思不正的洛王,也只有這個兒子才稍許像樣一些,堪當成為下一任夏朝帝王。景王對他這份心思十分了解,又怎么會臨陣脫逃呢?
所以,一定是有人在他身上動了手腳,令他不能出現在姜皇后的生辰宴上罷了。而目的,也著實簡單得很,那就是要抽走他的右臂。是啊。安烈侯這個左膀已經不中用了,若是再把景王這個右臂拿開,他永帝的勝算便又低了。
但,那又怎樣?
四藩真的是太天真了,若是手中沒有金剛鉆,他又怎敢攬這個瓷器活?他又不傻,明知道撤藩會引來如此大的禍事,沒有作萬全的準備之前,豈能輕易放出這風聲來?
今日參加宴席之人,莫管是四位藩王,還是別的什么,他都有辦法讓他們進得來卻出不去!
永帝臉上陰晴不定,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揮了揮衣袖,“老劉,姜皇后那怎么樣了?”
劉公公連忙回答,“稟陛下,姜皇后的身子越發壞了,連坐起來都十分勉強,照我看,是參加了不了今日的宴席的。是不是……”
話音尚未落下,永帝便打斷了他的話,“讓太醫給姜皇后扎個針,不論如何,今日的宴席必定是要她到場的。”
姜皇后是這場生辰宴的主角,若是主角不到場,這場戲又該如何開演呢?
劉公公愣住,結結巴巴地問道,“針?哪個針?”
永帝冷笑起來,“還有哪個針,自然是那個針了。”
強心針,是在金針上淬以虎狼之藥,在心臟處扎上一針,令人能短暫地麻痹疼痛精神起來,但藥效不過幾個時辰,等效力過去之后,便會比先前的狀況糟糕百倍千倍,甚至藥石罔醫。這夏朝的宮廷秘藥,只有在非常時期作為非常手段時才會使用。
劉公公的手一抖,心想陛下這是壓根就不在乎皇后娘娘的身子了。
不過主子的事,根本輪不到他這個當奴才的操心,所以他的手也不過只是抖了一下,就立刻恢復了原狀,“小的遵命。”
他剛要離開,卻又被永帝叫住,“劉公公,派出一隊精銳去找找景王,他是送賢嬪和安雅公主出宮才出的事,便從那里開始找起吧。找到之后,立刻將人給我送來!朕要我的兒子好好看清楚他父皇是怎樣收回全部的江山的!”
劉公公被這氣吞山河的氣勢驚住,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三呼萬歲。
時間過得飛快,不多久就到了午宴時刻。
四位藩王其實早幾天就已經陸續到了,為了表示對永帝的臣服,一直在城外守候著,到今日晨光微亮時才終于陸陸續續地進了城。藩王們輕車簡騎,所帶的隨從都不算多,除了向來以傲嬌胡鬧文明的韓王之外,其他人看起來都十分樸素。
永帝親自扶著姜皇后入場,與眾人虛以委蛇地說著些寒暄的話,然后便請了眾人落座。
被邀請到場的朝臣多半是朝中的重臣,以及公勛貴戚,浩浩蕩蕩坐開了三四排,場面十分熱鬧。眾人面上的神情莫測,似乎都知道今日這場鴻門宴來者不善,尤其是看到安烈侯的座位空著,連景王也不曾到場時,眾人面上雖然都不顯山露水,但心中皆都已經慌了。
樓國公和長公主也到了,在永帝右手方向的第一位坐著,若論端莊威儀,就算是姜皇后也比不上長公主。此時,長公主一身奢華的朝服,滿臉嚴肅地落座,她沒有與其他人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觸,只偶爾與樓國公低聲交談幾句。
永帝左手邊便是韓王的位置。韓王元湛一臉胡虬,卻掩蓋不了他那雙秀美絕倫的眼眸。
永帝不由自主便朝他多看了幾眼,總覺得這雙眼眸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一般,可是細細地去想,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他心中滿是狐疑,但礙于還有更艱苦卓絕的關卡擺在面前,不得不將這種不好的感覺丟開了去,一心一意地應付起了其他四位藩王。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歌舞姬魚貫而入,琴瑟和弦,笙鼓齊鳴。
就在鼓聲最激越亢奮的時候,忽然,在座有人“嘭”得一聲倒了下去,先是一個,接下來便是一片。
安王扶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他怒指著永帝說道,“你……你居然在酒水里下毒!太卑鄙無恥了!”
話音剛落,安王便也重重地倒了下去。
永帝狂笑,“我好意給出優渥的條件讓你們撤藩,你們不同意,非要兵戎相見是嗎?我倒是不怕打仗,但又舍不得無辜百姓收到戰亂的侵擾,所以,便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他在所有人的酒菜中都下了劇毒,甚至連自己的也不例外,區別只是他自己提前已經服用過了解藥,只有這樣才能讓四位藩王放低警覺性,誘騙他們喝下烈酒吃下灑了劇毒的菜。果不其然,才不過小半刻鐘,整座宮殿中,便已經放倒了一大半,只剩下不多幾人還在苦苦掙扎。
而他身邊的姜皇后,本就重病在身,又被扎了一陣強心,此時又吃了有毒的菜品,早就經受不起這樣的折磨,倒下之后連氣息也沒有了。
劉公公探了探姜皇后的鼻息,嚇得連忙將手指伸了回來,“陛下!皇后娘娘她……”
永帝毫不在意,伸出一腳就將姜皇后的尸體從寶座上踢了下來,他揚起手來,對著劉公公說道,“老劉,派人將四位藩王關押起來,至于其他人,將解藥賜給他們吧。”
雖然這贏的手段有些不大光明磊落,但那又有什么關系,他勝利了不是嗎?史書是勝利者的戰利品,只要他是贏的那個人,里面該怎么寫,該寫些什么,還不都是他說了算嗎?百年之后,他必定是個英明神武的有道明君!
劉公公應聲去了,不一會兒卻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回來,他火急火燎地叫道,“不好啦,陛下,陛下,不好啦!”
永帝正在興頭上,被劉公公連說兩句“不好”晦氣到了,他怒道,“有話便說得清楚些,什么不好不好的,哪里不好?”
他得意地看著滿殿躺倒的人,笑得像一個孤魂野鬼,“眾生都在我腳下臣服,所有的對手都灰飛煙滅,哈哈哈哈哈,朕怎么會不好?”
劉公公急得都快要哭起來了,憋了好大一口氣,這才利索地將要說的話都說出來,“陛下,這里已經被人弓箭手團團圍住了,我……我們被困住了!”
永帝才不信,他冷哼一聲,“說的什么胡話,宮里只有羽林軍在,那可是本王的人馬,他們圍住這里也是聽我的指令,生怕會有漏網之魚,你怕什么?”
他笑了起來,“難道還怕朕的精銳親隨會將弓箭對準了朕?真是可笑!”
但劉公公卻哭著說道,“陛下,是非曲直,您自己看看吧!”
永帝三步并作五步往殿門口走,他用力打開殿門,只見外面黑壓壓的羽林軍全副武裝,弓箭手滿弓待命,早就已經將箭頭對準了他!這可是萬箭齊發之勢啊!
他頓時怒意上揚,“你們居然膽敢將箭矢對準朕,是要造反嗎?朕是夏朝江山的主人,是皇帝陛下,是天下之主,是你們的主人!”
隊伍中,走出來一個年輕的男子,他氣質雍容華貴,語氣篤定,“哦?是嗎?羽林軍確實是夏朝皇帝陛下的守衛,但有一點你似乎沒有弄明白,那就是……”
他頓了頓,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正方形的玉符來,朗聲說道,“羽林軍只服從手中有夏朝傳國玉璽的皇帝陛下的號令!見玉璽,便如見先祖,手拿玉璽之人,才是羽林軍的主人!”
永帝身子有些踉蹌,他不由往后退了兩步,半晌,他終于認出了眼前手拿玉璽的那個人,“你……你是元祈!”
元祈輕輕一笑,“皇叔,別來無恙!”
這時,永帝聽見身后的大殿里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除了姜皇后之外剛才應聲倒地的人,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一個個地都醒了過來,就好似這毒酒毒菜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般。四藩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長公主的眼中滿是不屑,那些被毒藥毒倒的朝臣則滿臉地憤怒,就連劉公公也像看個陌生人一樣地望著他。
眾叛親離,此時,他終于明白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了。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