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回天乏術
“……我姐姐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昨晚她又吐了幾口血，人如今還昏睡不醒。她讓我求一求你，最近不要讓齊彥回林家。便讓他留在楚家，如果有一天……你便帶著齊彥去她靈堂磕三個響頭，便算是認下了你。你從此后，便是淮陽王府的小姐。”
暖玉神色微變，不由得側頭去看在窗下長案邊認真握筆寫字的齊彥。
“玥姨病的很重嗎？”
“很重。我姐姐這是胎里帶來的毛病，小時候還不會吃飯，便藥不離口。五六歲開始便一直吃人參丸。便因此，我母親時常自責，說自己沒給我姐姐一個好身子，是我們林家虧欠姐姐的。”林赫很少說起林家，今天他來，也只是叮囑暖玉不要讓齊彥回林家。齊彥還小，不管是自己的姐姐還是家人，都不希望齊彥看到他的母親病入膏肓。
既然注定失去，還是讓小娃多快樂幾天吧。
可迎上暖玉淡淡的目光，林赫卻有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人沒法選擇父母親人，所以也沒什么虧不虧欠的。能來到這個世上，已是幸運極了。”暖玉輕聲說道。
“說的不錯，能降臨到世上，已是極大的幸運了。所以長姐從未因生來體弱而抱怨過一句命運不公。她一直努力的活，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生下齊彥，這看似簡單的事，她卻要用命來搏……可是自始至終，齊凌對她也只是尊敬，卻全無愛意。我覺得長姐太傻了。齊凌……齊凌他太冷血了。”
暖玉沉默片刻。
終是開口勸道。“都說命里有時終會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我雖不信命理。可古人的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的。玥姨曾和我說過，她這輩子嫁給淮陽王，生下彥兒，她很滿足。離開的人終究要離開，活著的人也依舊要活著。我們以后好好照顧彥兒，把他教養成人，相信玥姨便是在泉下，也一定會笑的。”林赫自嘲的笑笑：“看來我阿姐和你很是投緣，竟然還會和你說起這些。”
“我和玥姨可是忘年之交。我答應玥姨，不管發生什么，一定會護好彥兒。”
林赫定定看了暖玉半晌。
“我從未像現在這般慶幸收你為徒。”
“……我也從未后悔拜你為師，雖然你初時只是礙于祖父不得不勉強收下我。過后教導起來也不那么用心，還總說什么玉器一道，悟性為首。明明便是懶惰，便是不屑教我……”
所謂不明則已，一鳴驚人。
暖玉是不算賬則已，一旦開口和林赫秋后算賬，林赫定然無還口之力。
林赫果然一臉赫然，小聲嘟囔道。“誰有耐心教個不懂事的小丫頭雕玉。”
見暖玉陰沉著一張小臉，林赫趕忙陪笑道。“……我一直夸你聰明，人家是師父手把手的教，你確無師自通，我沒教的，你都會。旁人是學一點會一點，你是一點便通，而且還會舉一反三。總之，我林赫的弟子，自然是腦子悟性極佳。”
這是林赫第一次正經八百的夸暖玉。而且夸的簡直是天上有人間無的。
暖玉也不是真心和他生氣，聽林赫這么一說，再也繃不住小臉。
林赫見暖玉笑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以前在暖玉面前沒覺得自己這么沒地位啊，怎么不知不覺的，得看小徒弟臉色過活了。
林赫百思不得其解。
說笑歸說笑，暖玉還是提起了林玥琋的病。“……郎中怎么說？便真的一點法子也沒有了嗎？”
林赫搖頭。“齊凌為了我姐姐的病，也沒少尋醫問藥。拖了這么多年，再加上生了齊彥又大損了一次，已經回天乏術了。”
見暖玉白著一張小臉，林赫調子放柔。“你不是說命里無時莫強求嗎。這么多年了，在我父親母親心里，已經早就接受了。只是齊彥還小，我希望他這么一直天真爛漫著……”二人同時轉頭看向齊彥。齊彥感覺到有人看他，抬頭回望，見暖玉和林赫看他，咧著小嘴笑笑。
似乎想上前來。可想到剛才暖玉說的話。
又逼著自己低頭寫字。臉上那糾結的表情喲，真真讓林赫哭笑不得。
“我阿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彥兒。如今看來，她能安心了。”
“……我會帶著彥兒去見玥姨最后一面的。”暖玉最終說道。
林赫點點頭。
人活這一輩子，其實很難很難。看似過眼云煙，一晃十幾二十幾過去了。可這十幾二十幾，每天十二個時辰，都要一點點走過。有人的走的容易些，有的人走的艱難些。
有的人會遇到貴人，有的人總逢小人。遇到貴人不管做什么都事半功倍。總逢小人便會舉步為艱。
而楚家對林家來說，便是貴人，極貴之人。
林赫離開前留話，會每天派人來告訴暖玉林玥琋的病情，如果哪天回天乏術，便讓暖玉帶著齊彥去見林玥琋最后一面。
而后的幾天，林家送來的消息都是林玥琋身子每況愈下。
這期間，齊彥一直留在楚家。
有幾次彥小娃想母親了，暖玉便尋個新東西給他，再加上芷香等人陪著他玩鬧，齊彥一直沒回林家。
楚家二老也知道了林玥琋怕是這個年都熬不過了。
對齊彥越發的憐惜了。楚老將軍還親自帶著齊彥出門，給小娃買了一堆小東西回來。齊彥本就更喜習武，楚老將軍每天起身會先打一套拳，不知怎么被齊彥知道了。從此后，小娃早早爬起來，去看楚老將軍打拳，然后像模像樣的學著楚老將軍揮舞著小拳頭。
一次，兩次……最終被楚老將軍收入‘麾下’。
親自指點齊彥招式。
有人明目張膽教他習武，又不必擔心父親不悅。齊彥可以說如魚得水。
便這么又過了四五天，林家傳來了消息。
讓暖玉帶著齊彥回林家一趟。暖玉領著齊彥出門的時候，飄起了小雪花。暖玉抬頭看向天際，陰沉沉的，透著股冷寂。仿佛連天，都在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