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謝世休折返回常府之前,季瑤已經聽常季揚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算準謝世休必然會回來求自己,就算謝世休不來,定王妃定然也會派人來尋她,當下便帶著常喜悄悄出了門。
謝家這事,她可不想牽涉進去,于情于理,對常家而言有什么好處呢?這些日子,常家除了付出幾乎沒有得到實質性的回報,這讓季瑤覺得有些虧了。
至于謝家為何忽然之間就被人抓住了小辮子,要倒這樣的大霉,純粹是因為祝商在搞鬼,祝商剛入東宮自然要做出一番大事來給太子看看,這個下馬威便是他給太子的見面禮。
可是季瑤隱隱覺得,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如果定王就此倒臺,朝中就失去了平衡,太子勢力大漲,到時候祝商再想以一人之力抗爭東宮必然是個笑話。
所以……祝商一定留有后手,至少不會讓定王死的這么快,但是謝家就不好說了,在黨爭上,謝家雖然為定王出了不少力,但也并非沒了謝家定王就手無足措了。
總而言之,她不想和祝商面對面直接交手,她要盡力避開祝商這個可怕的對手,以謀取安全之地。
“人呢?”
常季揚和謝世休等人推門而入的時候,卻發現房內空蕩蕩的,早已沒了季瑤的人影,這才一個個著急起來,迅速派出所有人手出去尋她。
而此刻的季瑤卻坐著馬車出了城,今日是大寒,再有幾日便是臘月十八,開年的氣息已經在城中蔓延,皇宮里也早早準備了起來,負責卜算的國師這幾日便居住在城外的王陽山上,專心祈福卜算。
季瑤打算趁這個機會,同這個國師交個手,探探他的底細,看看他是否真的一心撲在大宋江山上,沒有什么歪門心思。
山路蜿蜒難行,前些日子的雪到了今日都沒有化開,季瑤不過爬到一半已累的說不出話,饒是最閑不住的常喜也累地直喘氣,扶著腿氣喘吁吁道:“小姐,咱們休息一下吧。”
季瑤張嘴說了個好字,可惜嗓子干干的,沒能發出聲來,疲憊的目光在四周一掃,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塊巨石,示意常喜去那休息。
常喜微微點頭,扶過季瑤一道往巨石走去,便是在這時,巨石之后的樹林里好一陣腳步聲,隱隱約約有人的聲音,二人一驚,忙躲到巨石之后。
那腳步聲離巨石越來越近,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了,季瑤聽出說話的是兩個中年男子,一個聲音中氣十足,語氣中帶著不可忽視的自負和爽朗,另一個聲音低些,語氣唯唯諾諾的,一聽便知是手下辦事的。
“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這件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絕不可能再故技重施,做第二回,皇上雖然迷信卻又不是傻子。你回去轉告殿下,不要再從我身上打什么主意了,我仁盡于此,沒有什么好愧疚的。”
“國師大人,可是……”
聽到這里,季瑤才愕然驚覺這個語氣自負爽朗的中年男子便是她今日要交手的國師,那么這個說話的人又是誰?他口中的殿下又是何人?
“好了,你無需多言,我還有許多事情急著處理,沒工夫在這跟你說大道理,總之,我方才說的那些你要么全數轉告給殿下,要么就什么也別說,只需告訴殿下,我不愿意。”
那人聽聞國師這般堅決,似乎失了耐心,毫不客氣地對著他的后背道:“國師如今深得皇上寵信,榮耀加身,就打算過河拆橋了嗎?國師可不要忘了,是誰幫助國師一路走到今天的?我家殿下既然可以幫助國師登上這樣高的位置,自然也有辦法讓國師從這高位上狠狠跌路!”
國師聞言頓了一頓,好半天才回轉過身來,十分無奈地回道:“不是我不肯幫你們,只是你們也不想一想,一模一樣的理由說兩遍,連人都是同一個,有誰會信?別說讓皇上信服了,便是我自己,也不信!”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國師才要故技重施。試想,在皇上眼中,國師同常季瑤無冤無仇的,有什么可能再害她一回?重新測卦算出來的仍舊是常季瑤,國師精通八卦,難道不明白……這便是上天的意思嗎?不管國師信不信,百姓相信就行了,只要百姓信了,皇上自然也就信了。”
爭吵之中,那人忽然點到季瑤的名字,季瑤很是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萬萬想不到這世上的事情竟是這般巧合,巧合地讓她聽到了別人在背后如何策劃一切,打算謀害自己。
國師似乎很是猶豫,半晌沒有出聲,季瑤當下便有些忍不住,悄悄地探出半個腦袋去,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誰想要害自己。
“誰!”
哪知外頭的人反應十分靈敏,季瑤心口不由得漏跳了一拍,迅速縮回身子,不過短短一瞥,她并未看清那人的模樣,也不知道那人是否會認出自己。
季瑤忽然想起,不管那人認不認得出自己,國師卻是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而那腳步聲就近在身后,季瑤迅速用手沾了些泥土抹到常喜臉上,張著嘴搖了搖頭,示意常喜裝聾作啞。
在這關鍵時刻,常喜總算沒掉鏈子,她抓過腳邊的野花翛然起身,傻兮兮地笑著望著面前的人。
同國師說話的那人卻是個刀疤臉,常喜從未見過,也確定他從未見過季瑤,心里略略松了口氣,一雙傻氣沖天的眼睛便直勾勾地望著國師。
“你是誰?在這里干什么?”刀疤臉擰眉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巨石之后是否還有人,常喜便在這個時候沖了出去,歪著腦袋沖國師笑,想要將手中的野花塞到國師手中。
國師本就不想與刀疤臉長談,此刻見這里忽然冒出一個傻姑來,急忙裝作害怕的模樣:“你容我好好想想,這里就交給你了。”
說完這話,國師轉身就走,常喜見狀不依不舍地追了上去,刀疤臉見狀也跟著追了上去,直追出巨石百步之外,他才一把扼住常喜的手腕,一雙眼睛怒視著常喜:“說!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