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人沒說話,似乎是被徐衛國這反應驚呆了,忘記了說話。
徐衛國強自鎮定下來,放緩了聲調,重新問了一遍:“她怎么了?你倒是說啊!傷了還是病了,醫生怎么說?”
“咳,徐營長,你這反應忒嚇人了,搞得我老白半天反應不過來。我只說我在醫院找著了林小滿,沒說林小滿傷了病了去看醫生啊。”
什么?沒病沒痛跑到醫院做什么?醫院有什么好玩兒的?
徐衛國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氣林小滿跑醫院去玩。
“那她到底去醫院去做什么?總不可能無聊到要去找醫生聊天兒啊?”她有這么閑?
老白微微嘆了口氣,果然,沾上了林小滿的事兒,這徐營長就會失去平日里的冷靜和睿智。
這女子,就是徐營長的克星,是他的命根兒。
“方教導員家的愛紅要生了,林小滿是過去幫忙的。”
“愛紅要生了?我倒把這事兒忘記了。可小滿自己也沒懷過沒生過,她能幫什么忙?她別是去玩孩子的吧?”
徐衛國剛一嘀咕完,老白就在電話那頭吃吃的笑了起來。
這夫妻倆,果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
老白找到林小滿的時候,就聽到她饒有興趣的問方前進,生下來的嬰兒,能不能先給她抱著玩會兒?
方前進當時一臉緊張地拒絕了,然后像防賊一樣防著林小滿,甚至還要跟著醫生進產房,然后被護士轟了出來,鬧了個大紅臉。
老白把這事一說,徐衛國嗯了一聲,又沒好氣地道:“這個方前進,怎么這么小氣?不就生個孩子嘛,給小滿玩會兒能咋的……用得著這樣防么?”
老白訥了訥,還是不知道怎么接這話茬。
他只能當沒聽見。
“嗯,小滿也是好心去幫忙的,只要她沒病沒災,能吃能跑的,我就放心了。對了,老白,我走之前就讓你安排倆人跟著小滿,然后就近保護她,你安排了誰?”
“就是從九里屯調來的兵,一個叫張建國,一個叫黃貴金。”
“嗯,要在平時,這倆人身手就夠用了,可現在不夠看了。你讓田七也把手頭的工作交接一下,讓她二十四小時貼身守著小滿。有她在,可能會安全許多。”
張建國是狙擊手,黃貴金是手槍標兵,田七是九里屯甚至是全國都排得上號的近身搏擊好手。
老白怔了怔,徐衛國這樣大的陣容,到底要防誰?
“多的話別追問,按我說的安排下去就成了。我可能還要在京城呆幾天,做些布置。”徐衛國說完,又聽到了老白肯定的回答,說是保證完成任務之后,他才掛了電話。
宋陶在廚房好一通忙活,先是找了包糯米粉出來加了點滾水,然后又不住地用筷子攪一下,稍微涼一會兒。
不燙手后,她就用手抓揉糯米粉,并且一點點加入涼水,直到剛好面粉抱成團。徐天來就在一邊看,邊看邊說:“給我也做點兒,我也餓。”
宋陶撩了他一眼,嗔道:“越老越作怪,早上才給你炸了春卷,你一個人吃了兩盤兒,小王他們一個沒撈著,后來才給整的面疙瘩燙隨便填飽了肚子。這才一個鐘頭都不到,你就又餓了?”
徐天來面不改色地點頭,“就是餓了,看到你做的東西,我就想吃。那會兒我想的是,戰爭一結束,就守著你,讓你見天的給我做吃食兒,吃飽了就用皮帶捆回屋。可這念想,三十年才實現……”
“天來,對不起……我,是我想岔了,是我不夠相信你。只是,我那會兒在床底下看到你的軍裝,又聽到了余蓮大叫的聲音,我就亂了心神,沒辦法正常思考了。
我想著既然都錯過了,你也已經另外組了家庭,那就好聚好散,各自安好。
后來發生了太多的事,顛沛流離的,我從余家逃出來之后,腳很疼,走不遠,只能就近落腳。
我除了會潛伏,會收集點情報,也就只會認幾個字,玉林公社的小學里正好沒有老師,我就自告奮勇的去了。這一呆,就是好幾年,那幾年,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念著你。我想你們,可我不能回來,不能來打擾你們的安寧。
我以為,時間終究會讓一切淡去。直到我被批斗得奄奄一息,幾乎活不下去的時候,我突然萌生出一種后悔的想法。我在那一瞬間,渴望見到你。我才知道,你是我再也放不下的,無論時間多久也沒辦法從心底抹去的那個人。
牛棚里又冷又餓,戴在脖子上的鐵牌太沉了,壓得我抬不起頭來,身上的傷口一直愈合不了,我就一遍一遍的叫天來,天來,然后在鐵牌上用指甲一下一下的寫你的名字。
我就靠這樣的支撐,活過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那一天,我感覺到我快死了,一個泥猴樣的孩子從狗洞里一拱一拱的鉆了進來,全身都是爛樹葉和泥。她給我帶了一碗冷稀飯進來,然后一點一點的喂給我吃。一個歲大的孩子讓我要堅強,要活下去。
我從她的眼里看到一種恐懼,對于死亡的恐懼。我想,這應該是一個經歷過死亡時刻的孩子,她懼怕死亡,哪怕面對一個陌生的人,她都想要用盡所有的力量讓對方活下去。
她總問我,為什么要看北方?我告訴他,北方有我思念著的人。她又問我,我為什么不來找你們?我無法回答。
馬小貴把我從地道里背走時,我還聽到她在上面哭,她以為我餓死了,被丟了,哭得十分傷心。
我想爬出去告訴她,阿姨好好的活著呢,可是時間太緊迫了,為了我的安全著想,馬小貴沒讓我出去。
天來,如果有可能的話,幫我找找這個孩子。我連她的名字都沒問過,也不知道她是誰,可要是沒有她,我們這輩子是不可能再相見的了。”
徐天來神神秘秘的笑了下,“你給我多做一碗吃的,我就告訴你,這個孩子在哪兒。”
“天來,你真的知道這個孩子在哪?該不會,該不會是小滿吧我想起來了,小滿就是大業村的。年歲也和那個孩子一致。”宋陶看著徐天來那像貓偷著腥兒了的樣子,心里突然敞亮了,“要真是這樣,這可真是上天眷顧啊。對了,衛國讓賀家那倒霉孩子給傷了,你這當爸的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