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回門
第六十八章回門
從東宮出來之后,他們乘車駕去了會同館,去見張麒和王氏,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回門”。
車駕還沒到近前,已經有禮部的官員通知了,張麒便要站在門口迎接。張之前雖然也見了他,但是這滋味都不如跟在另一個男人身后,朝自己的父母行禮時候的感覺,就好像父母什么的,忽然隔了一層不淺的距離。
張忍不住撅起了嘴巴,這是她受了委屈時候的表現。這個習慣,王氏是不知道的,但是張麒知道。小時候她一撅嘴巴,張麒就百般要求都答應了。
果然張麒看到她模樣,就頻頻回頭看她。
入了會同館,在中堂上,按禮節要先請張麒和王氏坐下,讓世子對他們行四拜的大禮的。但是張麒坐下去之后又站了起來,贊引請他坐,他也不坐,囁嚅了一會兒,道:“天家、天家門高,小女有侍候不周全的地方,全賴世子殿下,海涵。我們出身平民,不比公卿貴人,不敢受殿下大禮。”
直把張說得眼淚汪汪地,嘴巴撅得更高了。世子回頭看了看她,好像微微笑了一下,就親自過去將張麒扶上了座位,道:“岳丈言重,小婿無敢自矜門高,令家有好女配我,我宜深謝之。愿日后如家人同處,盡平生之歡。”
如家人處,盡平生歡!
張沒忍住一下子飆出了眼淚來,就這一句話,她覺得自己真的嫁的太值得了。就算嫁過去真的給他家做牛馬去,張怕也沒有半句怨言了。
之后張麒和王氏受了他們兩拜,回了兩拜。贊引又請世子上座,讓張昶張升兄弟,還有鄭氏和小寶,一并出來拜見。
世子受了一禮又請他們坐下,抱過五歲大的小寶到膝上逗弄,問他叫什么名兒,多大了。
小寶平日也不好動,此時就乖乖地蜷在世子懷里,道:“我叫小寶兒,大名張輔,今年五歲了。”
世子微微訝異道:“父王麾下有一員指揮僉事,他的兒子今年十九歲,以軍功晉燕山衛百戶,也叫張輔,跟你同名呢。”
“錦衣衛百戶,”小寶問道:“是什么?”
“就是百夫長,”世子道:“手底下管著一百多名軍士。”
“噢,我知道,”小寶想起來姑姑曾經教過的詩,搖頭晃腦道:“寧做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小寶——”張害怕高熾心中不悅,就微微呵斥了一聲。但是高熾似乎并沒有不高興的神色,反而摸著他的頭道:“倒和我二弟高煦的性子像,也是不愛書,愛舞刀弄槍。”
之后高熾又問張麒他們一同回北平的事情,這個事兒張跟高熾順嘴提過,高熾也贊同張攜家人來住北平。一來考慮這次回了北平之后,怕是再也沒有南下的機會了;二來是如果張家人回了原籍,也就是河南開封,這是周王治下的地方,先前就有前愆,住在那個地方兩家都不遂意,倒不如跟隨北上,另建家園呢。
張麒就道:“愿隨世子北上,只是我身上還有兵馬指揮的虛銜,不知如何是好——”
張成了世子妃,推恩家人,給了張麒五城兵馬司指揮的官職,很小的官銜官階,但是在張麒心里,是封賞的職位,不是能推脫地了的。
高熾笑道:“遙領即可,周王世子妃的父親也不來京師。兵馬司有吏目,自成體系,不去反而更好。”
之后就商量一些細節,比如戶帖該如何改辦了,世子還教他去尚寶司關領牙牌,在京官員,無論官職大小,都有一塊,出入門禁就看這個,還有許多事情,高熾心細,都一一囑咐了。張麒還惦念老家的田地房產,不過這個也不用擔憂,因為張家出了世子妃,他們家的產業會由官府照看的,也不會有誰不長眼地去侵占或者售賣。
從會同館出來之后,他們終于回到了諸王館里面。有兩個伺候高熾的宦官很會辦事,給他們備好了飯食,兩個人看到吃的都顧不得說話了,一人吃了一碗煮餅,張還多吃了一盤爐煿肉,爐煿肉就是煎肉,煮餅就是水煮面,澆上高湯,旁邊陪著兩三碟青菜絲。
把碗里最后一口高湯喝完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張見還有半盆豆湯,就往里面放了掰碎的香油燒餅,一連放了三個進去,把高熾都看呆了。
“好吃么,”見張用筷子把燒餅搗進去,高熾笑道:“倒是跟秦王伯父愛吃的羊羹差不多,一碗羊肉湯里面,非要泡上饃饃吃才叫吃得香。”
“陜西人吃羊羹就是要泡饃,”張邊吃邊道:“秦王是封地在陜西吧。”
“在西安。”高熾道:“皇爺爺這次召秦王伯父到京,除了給皇子皇孫們主持婚事,還有讓他明年出征的任命在。”
“也就是說,秦王明年要打仗去了,”張道:“哪里有叛亂了么,是不是秦王治下或者邊界上面,有戎人不安分?”
高熾放下了筷子,有些稀奇地看著她:“你怎知是秦王轄地的戎人不安分?”
“今年來朝的藩王只有秦王一個,”張道:“秦王封地在陜西,陜西本省應該沒什么事,但是陜西與甘肅、四川接壤,這兩個地方,常有來自青海的番人為亂。今年六個皇子大婚,大婚之后就要就藩,這六個皇子里面,岷王封在甘肅岷州,肅王封地在甘肅平涼,慶王封在寧夏銀川,這幾個地方,都是番人為亂的地方——不把這些亂子平息掉,皇帝也不會放心這些年輕的皇子們就藩,畢竟是宮里面長大的,不像秦晉燕周幾個大兒子,小時候就跟隨大部隊打仗了。”
“皇上不放心年輕的這幾個皇子去就藩,”張道:“就干脆招來年長經事的秦王,因為秦王封地陜西,也節制很大的兵權,干脆就讓秦王去平息甘肅或者寧夏或者四川那里的叛亂,反正陜西離那些地方也近不是——所以一定是西邊有叛亂,如果是北地前元那里的兵患的話,皇帝就不會招秦王來京了,而是會招燕王和晉王來京。”
“你說的不錯,”高熾忽然從她碗里夾走了一塊燒餅,道:“秦王是往洮州征伐叛番。”
洮州就是甘肅省南部,東臨岷縣。
“這什么味兒啊,”高熾吃了一口,皺起眉頭來:“豆湯泡燒餅,虧你想的起來。”
“好吃啊,”張覺得還行:“豆湯泡燒餅你都吃不來,那還有豆湯飯呢,把米飯倒進去——雞肉豆湯飯,蹄花豆湯飯,排骨豆湯飯,肥腸豆湯飯,怎么北平沒的吃嗎?”
“還真沒有。”高熾想了一下豆湯泡飯的情景,覺得太匪夷所思了:“幸虧沒有。”
吃完了之后,高熾還給她介紹了身邊伺候的這兩個宦官,一個叫王安,是他從北平帶來的服侍的;一個叫陳富,是諸王館差遣得用的。張一人賞了一個小銀錁子。
張這里除了錢嬤嬤,宮里還派下兩個宮女伺候起居,一個叫含冬,一個叫含霜,看著年紀比張還小一點,人也有點畏縮,但是都手腳勤快地很,反正張是挺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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