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多情之人
第三十八章多情之人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驚年渡書名:
張也是女人,自然同情小王氏,她也恨朱能二三其德,只不過在這當口她要做的不是幫著小王氏指斥朱能,而是要平息事態。
偏偏這時候,譚淵站著說話不腰疼起來:“哦呦——厲害厲害!朱能,你家這個母大蟲真不是一般的悍妒!你平常不是還跟我們說,你婆娘溫柔賢惠地緊,潑辣都是對著外人的,伺候你的時候,可是小意奉承,如今我們可是親眼見了,不是你說的模樣!”
他還對著張輔擠眉弄眼起來:“瞧見了沒,討婆娘可要擦亮眼睛,萬一討到一個悍妒的潑辣貨,這后半輩子還有什么樂子?一聲獅吼,柱杖落地心茫然!”
譚淵也是年青,不過原配死得早,他現在一屋子小妾,樂得消受,正高興沒人管他,對著到現在還沒討上婆娘的張輔就有一肚子經驗傳授。
這時候虧得有張玉的夫人過來了,大王夫人不慌不忙盯著蒲察看了一會兒,不由得微微一笑,貼在小王氏耳邊道:“你聽風就是雨,且看她眉峰未散,顯見就是一個云英處子,如何勾搭你男人?”
小王氏還并不肯深信,嘴上還道:“哪有男人不偷腥的!我管得嚴,也要我在他身邊才行,我不跟著他,他還能守身如玉不成?”
對一個男人用“守身如玉”這個詞,似乎在場的人都被逗樂了,朱能卻臉色鐵青——他這一回被冤枉地不輕,然而卻又不能張口去辯,要不然就要被一幫弟兄嘲笑死了,放著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居然一晚上真做了柳下惠!
不一會兒馬和又過來了,他是燕王派過來的,說燕王在大殿里宴飲,都聽到了外面的爭吵聲,一群人就去了承運殿里,燕王這里聽了緣由,笑問道:“既然有美一人,投懷以送,朱能你又為何推卻盛情呢?”
朱能這時候倒是很會說話了:“殿下,末將去朵顏部落,不是去貪見美色去的,而是奉命與之結為盟好。朵顏貴女身份高貴,不是末將能匹配的。”
燕王心里贊賞朱能,只是嘴上卻道:“不解風情,不解風情!”他往下首坐著的脫爾火察面上看去,卻見脫爾火察雖然面上搖著頭,訓斥著蒲察:“寵壞了!寵壞了!”然而眼睛卻滴溜溜轉著,往燕王手下幾個青年將領臉上看。
燕王心中一頓,他雖然用燕王金印和朵顏三衛首領訂立了盟約,許諾“盡割大寧地三衛,以償其功”,也就是讓朵顏三衛跟著他打仗,將來就將大寧這一片地方交給他們——其實燕王如此大方地許諾,完全是因為無法兌現。
燕軍雖然打了勝仗,也剛剛解了北平之圍,但是依然有利劍懸在頭頂,李景隆五十萬兵馬蠢蠢欲動,誰知下一仗會不會身死名裂呢?燕王自己都不知道這所謂的奉天靖難,能打多長時間,但是只要他還有一口氣,這就永遠不算完。
朵顏部落需要竭力拉攏,雙方都覺得需要更近地聯合——脫爾火察拋出來一個女兒,若是這樣的試探都被拒絕,朵顏如何相信燕王府的誠意呢?
燕王是想叫朱能娶了蒲察的,既然蒲察看上了他,這樣的艷福從天而降,有什么不能消受的呢?算起來燕王府不僅沒有吃虧,還撿了天大的便宜,脫爾火察才是吃虧的一方呢,這有何不可呢?
燕王剛要說話,卻聽蒲察道:“我們草原上,男女自然要將兩情相悅,你們漢人也有相同的話,強扭的瓜不甜!我雖然中意他,只是他不中意我,晚上不同我睡,我才不要——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這話就說得十分凹糙了,但是卻把眾人都逗樂了,小王氏這回信了朱能的清白,心中又高興又后悔起來,抬眼去看朱能,朱能卻冷哼了一下,將頭轉過去了。
脫爾火察也哈哈笑起來,道:“我的明珠,燕王殿下這里,好男兒眾多,你既然瞧不中這一個,便抬眼看看其他,你總能挑一個配得上你的,大英雄!”
張聞言一動,她似乎都能感到燕王心中陡然升起的不快來,燕王府并不是賣菜的市場,燕王的部下也不是任人挑選的大白菜,脫爾火察不過是草原一個部落的首領罷了,不過是如今燕王府有求于他,才將他捧得這么高,燕王將來是皇帝,手下這些部將,將來也附黃龍驥尾,無一不是公侯伯,哪里由得他這樣輕視?
張這一回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么幫蒲察說了,不過燕王似乎面上很是親切,居然依著脫爾火察的意思,指著殿中所有人,道:“令千金看上哪一個,本王親自主婚,成全一樁美事!”
蒲察放眼看去,這殿中之人熙熙攘攘,看向她的眼里,都有放肆的或者被遮掩的驚艷和貪婪的光芒——她的目光轉了一圈收了回來,卻見脫爾火察朝她使了眼色,她順著父親的目光看過去,就見燕王下首坐著的三位與眾不同的人來。
這三位都穿著大紅色的團蟒服,胸前的蟒在蒲察看來,倒是和泥鰍沒什么分別。但是她知道這三人的身份,都是燕王的親生兒子。
最左邊的一個,慈眉善目,但是胖的有些厲害了,雪白而稀松的肉從袖子里露出來,看得她不由得搖搖頭,光是看臉就把人否決了。
張見蒲察沒有選擇高熾,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氣,她明知道是個女人,對比著高煦高燧來,就都不會選擇高熾的,然而她還是莫名其妙地提了一口氣,好像屬于自己的東西受到了覬覦一樣,她不由得看著高熾,心中暗罵道:“你長得豬一樣,我卻還是擔心有人把你奪走!”
中間的這一個,讓蒲察的心里一跳——因為高煦長得身長面朗、英氣逼人,她越看越是喜歡,又見到高煦握著酒杯的右手上,布了老繭,從位置上可以看出,這個人還嫻熟弓馬。
蒲察趁著自己心意將定的一刻,又將目光轉向了第三人,這第三人也是十分英俊,只是年紀似乎小了一些,而且他的目光,莫名其妙地讓蒲察覺得有點不舒服,她也說不出來為什么,于是就歸結為沒有眼緣。
“阿爸,”蒲察指著高煦道:“就是他!”
燕王不由得一頓,他是叫蒲察在部下里面挑人,卻沒想到這女人居然挑到了他的兒子頭上。若是部下的話,不論哪一個,燕王都會樂呵呵地指婚了,只是輪到他親兒子身上,他就遲疑起來。高熾也就罷了,燕王甚至還會覺得這是個好選擇,因為高熾已經有了正妻,此時名正言順地將她納為次妃,脫爾火察就無話可說。
偏偏蒲察看上了高煦,高煦沒有正妻,燕王要將蒲察配給他作妾,脫爾火察自然不滿意,而讓蒲察作妻,燕王也堅決不會同意。
被點了名的高煦不慌不忙站起來,對蒲察到:“貴女厚愛,我心領了,只不過你說,強扭的瓜不甜,你雖然愛慕我,奈何我心有所屬,你要是愿與她共侍一夫,那當然好。”
“二王子,”蒲察不相信:“你有心愛的女人了?我不信,你把她叫出來,我不信這天下,還有比得過我的女人!”
“她和你沒得比,”高煦口氣很虛浮:“你哪一樣也比不過她。”
張也被突如其來的訊息鎮住了,高煦心有所屬,她似乎隱約知道了是誰,果然高煦長跪在燕王面前:“父王,兒之前說要娶韋氏為妻,您讓我回去反省,兒反省了,還是要娶她。”
燕王發怒起來:“你說那韋氏,你別想了,她作妾可以,作妻配不上你!”
高煦道:“哪里配不上?出身微賤嗎?嫂嫂難道不是一樣出身?”
燕王一腳踢倒了桌子,抄起馬鞭來:“逆子!你要為了一個女人,違逆父母之命!”
見燕王發怒,諸將都為高煦求起情來,寧王也說合,不過他的話值得玩味,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災樂禍:“四哥,何必呢,兩情相悅,自古就是美事一樁,您做什么棒打鴛鴦之人!不管如今功業如何,還不是為了他們打拼!若能得他們些體諒,也是千恩萬謝了!不要為了這樣一點事情,傷了父子情分!”
燕王果然越發怒了,提著鞭子就要往高煦身上抽,張左顧右盼,看到椿哥兒一個趴坐在燕王的寶座上,手上不知道玩著什么東西,她急忙把他提下來,朝著屁股拍了一下。
椿哥兒果然一個大大的激靈,下意識就往燕王那里奔去了,像個猴兒似的躥到燕王懷里,抱著脖子猛親。
燕王怕他摔了,一只手抱住他,椿哥兒恰好看到了燕王手上的鞭子,伸手就抓住了——燕王見他握地牢牢地,也不敢跟他爭搶,這小孩子的手嬌嫩,哪里能禁得住粗糲的鞭子,只好叫他搶了鞭子去,不亦樂乎地玩起來。
高煦略松了口氣,燕王也被諸將勸下去了,一場酒席草草而終。
張出了殿門,剛繞到了歇房后面去,卻見高煦不知從哪里跳了出來,唬地她不由得后退了幾步:“高煦,你怎么在這兒?”
“嫂嫂勿驚,”高煦手足無措起來,他先朝張做了個揖:“高煦還要拜托嫂嫂一件事!”
張卻不由得點頭微笑了一下:“你不說,我都知道你要我做什么了!你定是要拜我看覷韋氏,她這個人,有時聰明,有時糊涂!你要是放心的話,我就讓她到我身邊來,也學一學東西,早晚間父王也是要見她的,總不能一直上不了臺面!”
張著實是個很聰明的人了,她說是賣高煦一個好,其實是遮蓋過去這幾個月來,對韋氏的疏于照顧——說起來,高煦當時將人帶回來,說是要娶了她,但是府中沒人相信,只以為是個玩笑了,之后韋氏就在王府里,渾似個宮人,張也還是從她救了椿哥兒之后,才對她另眼相看的,不過依然沒有存了十分的厚意。
但是如今高煦居然又一次提起了這話頭,張看他模樣,是下了決心的,這不由得她掂量起來。而她掂量過后,發現韋氏的存在,或者說韋氏如果真的做了她的妯娌,對她來說,是相當好的一件事。
張自從選秀一路走過來,不知道因為身份的事情,遭過多少非議,而她坐穩這個世子妃的位置,當中又費了多少心力,才叫人忘了她原是個微賤出身的,而今韋氏,和她一樣的出身,卻叫燕王露出了鄙薄嫌棄的神色,這不由得她不去想,當初若不是高皇帝指婚,她是被高熾看中了帶入王府之中的,燕王也一樣會以這種眼光看她。或者說,燕王當初是用這種眼光看她的,只是她后來做得比之官宦人家的小姐,樣樣不差了,甚至還出色些,才叫他打消了這樣的眼光。
如今是這樣一個情形,高皇帝薨了,燕王和朝廷決裂了,能決定高煦高燧婚配的就只有燕王和王妃了,他們二人生養了兒女,卻還沒有享受過身為父母親自挑選和作配的權利——燕王自然要為高煦高燧,挑選他最中意的人,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容貌才德,定然要頂尖的,因為燕王要不了多久,就當上了皇帝,而高煦的年齡,其實也還可以等得。
那么到時候,一個由燕王和王妃看中的、家世容貌、品德人品都樣樣拔尖的人成了高煦的妃子,高煦高興了,燕王和王妃高興了,張卻高興不了了。她會害怕,她害怕自己在燕邸的一切苦心都付之東流,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公婆的寵愛,好不容易得到的上下服帖,就像是建立在泡沫上的大樓一樣,她比不過新妯娌的一切,走在一起的時候,甚至所有人都還會不由自主地將她們進行比較,比來比去發現,她最大的不如新人的地方,就是出身微賤。
所以她發現上天對她到底不薄,韋氏的出現,就是避免這一切的契機。
韋氏不僅出身低,而且心思蠢笨,但是心眼卻不壞,張還愛極了這一點。韋氏在燕王眼里,那就是高煦身上的污點,也許高煦是燕王最愛的兒子,但是有了韋氏做對比,張自信她永遠是燕王和王妃最中意的兒媳。
所以她要不遺余力地促成高煦和韋氏,她與韋氏互有救命之恩,她自信可以把韋氏籠絡過來,而在燕王那里,韋氏一日不被燕王所喜,則日日不被其所喜,她曲為調護,不僅會讓韋氏感恩戴德,甚至高煦,都要感念她。
高煦聽她這么一說,果然露出了感謝的神色:“我建了功勛,還會向父王求娶的,韋氏那里,就勞煩嫂嫂調護了。”
將韋氏帶到自己身邊,其實很有可能招致燕王的不悅,但是又不得不如此,因為燕王如果不想讓兒子娶這個女人,會有辦法讓這個女人消失的,張為韋氏提供一定程度的庇護,說起來高煦還欠了她的情。
張上下打量他,笑道:“還沒有看出來,高陽郡王原來也是個多情之人吶!”
高煦怔了一下,不自覺地盯著她:“多情之人,我還真是個多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