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賺一點零花錢總好的嘛,薛蟠特意問了問去西南和西北的商道,做鹽引的事兒如何,如此一商議,又是一個下午過去了,到了晚間,薛姨媽回來見到薛寶釵身子無恙,于是說了一會話就安置睡下,一夜無話。
到了次日起來,薛蟠又來看過寶釵無恙,于是陪著薛姨媽到了東邊來,賈母自然喜歡熱鬧,王夫人邢夫人鳳姐李紈等人自然要奉承著,到了東府這邊,預備下了內外兩處戲,請自己家里頭的和族里頭的女眷來看,外頭又專門請男賓,相好的朋友一概都請到了,一時間錦衣華服,盈滿寧榮街,鼓樂喧天,路上人紛紛嘖嘖稱奇,“好熱鬧,這樣的熱鬧,別人家是斷斷沒有的。”
賈政只覺得太過于奢靡,有心相勸,卻也不好開口,賈珍乃是族長,又是隔房,聽不得這些話兒,故此也就不說了,賈珍原本要薛蟠和寶玉一齊在外頭聽戲,薛蟠不知道為何對著相貌堂堂頗具威嚴的賈珍心里頭有些膈應,笑道:“今個不能喝酒,晚間還有客人來,若是喝了就是不尊重了,我若是不喝酒,在外頭和珍大哥你們一塊,又是太傻了些,我還是和寶兄弟一起在里頭聽吧。”
賈珍也不勉強,他原本以為薛蟠既然是囂張跋扈敢在金陵打死人又欺壓叔叔們,想來也是干脆利落吃喝玩樂都樣樣俱全的,可是沒想到這個人倒也和寶玉一般,喜歡混在內帷之中,瞧著為人精明,可一概的玩樂都很是不通,倒是有些呆頭呆腦的,自然也玩不到一塊,見到薛蟠這樣說,賈珍也就罷了,自己樂得高樂。
薛蟠和寶玉一起進了會芳園,其余的人各自落座,只有尤氏和鳳姐站在一邊說話,寶玉走了過去,只聽到鳳姐問:“蓉哥兒媳婦身子可好些了?”尤氏說道:“他這個病得的也奇。上月中秋還跟著老太太,太太們頑了半夜,回家來好好的。到了二十后,一日比一日覺懶,也懶待吃東西,這將近有半個多月了。她這些日子不知怎么著,經期有兩個多月沒來。叫大夫瞧了,又說并不是喜。那兩日,到了下半天就懶待動,話也懶待說,眼神也發眩。我說她:‘你且不必拘禮,早晚不必照例上來,你就好生養養罷。就是有親戚一家兒來,有我呢。就有長輩們怪你,等我替你告訴。’連蓉哥我都囑咐了,我說:‘你不許累掯她,不許招她生氣,叫她靜靜的養養就好了。她要想什么吃,只管到我這里取來。倘或我這里沒有,只管望你璉二嬸子那里要去。倘或他有個好和歹,你再要娶這么一個媳婦,這么個模樣兒,這么個性情的人兒,打著燈籠也沒地方找去。’他這為人行事,那個親戚,那個一家的長輩不喜歡他?所以我這兩日好不煩心,焦的我了不得。你可有什么好的醫生來瞧一瞧?現今咱們家走的這群大夫,那里要得,一個個都是聽著人的口氣兒,人怎么說,他也添幾句文話兒說一遍。可倒殷勤的很,三四個人一日輪流著倒有四五遍來看脈。他們大家商量著立個方子,吃了也不見效,倒弄得一日換四五遍衣裳,坐起來見大夫,其實于病人無益。”
鳳姐奇道:“兩個月身子沒來?如今聽起大奶奶這個來,定不得還是喜呢。嫂子倒別教人混治。倘或認錯了,這可是了不得的。”
尤氏說道:“誰說不是呢。”她見到寶玉過來,又連忙摟住寶玉,“這樣冷的天,難為你過來了,趕緊著坐下來,咱們好生喝點酒,瞧戲去就是了。”
今日吃酒是有緣故的,因為這兩日恰好就到了賈珍的父親,賈敬的生辰,賈敬一心求道,不愿意回家接受子孫們的叩拜,不愿意在是非場里頭廝混,故此賈珍雖然預備下壽宴,但賈敬不愿意回家,只是還在外頭道觀住著,賈珍打發人去請安,賈敬因而說道:“我是清凈慣了的,我不愿意往你們那是非場中去鬧去。你們必定說是我的生日,要叫我去受眾人些頭,莫過你把我從前注的《陰騭文》給我令人好好的寫出來刻了,比叫我無故受眾人的頭還強百倍呢。倘或后日這兩日一家子要來,你就在家里好好的款待他們就是了。也不必給我送什么東西來,連你后日也不必來,你要心中不安,你今日就給我磕了頭去。倘或后日你要來,又跟隨多少人來鬧我,我必和你不依。”
故此賈珍在家里頭設下筵席,請賈母等人來看戲熱鬧一番,正主兒沒享受到,倒是這些不相干的人吃了喝了瞧了好戲,這一日演了不少戲,薛蟠也不一一記住,只是隨意看看,并且和幾個人說笑一二,自從上次出了惜春受驚嚇的事兒,薛蟠現在可是不敢亂逛了,只是呆坐在清涼臺上,絕不亂走。到了午后,賈母回去歇息,就不過來,王夫人見到賈母不來,自然也就不來了,薛姨媽也躲在家里睡覺,只有王熙鳳最喜熱鬧,下午又過來,且坐了首席,好生熱鬧了一番,吃了午飯,薛蟠就沒見到寶玉,問帶來的丫鬟,襲人說道,“陪著太太回去了,只怕等一會又要過來。”
戲雖然不錯,但到底一直看戲未免無聊了些,到了下午兩三點的時候,薛蟠起身預備著走人,他先是和尤氏說了一聲,卻又被鳳姐攔住,“表弟你可不許走,”鳳姐笑道,“素日里頭,咱們這些人有長輩們拘著,不好痛痛快快的玩,今日這山中無老虎,自然咱們猴子稱大王,你也留下,好生喝幾杯酒才是。”
如此又強灌了薛蟠幾杯,拉住了薛蟠不許他走,鳳姐是有些醉了,拉住薛蟠的手又滑又暖,薛蟠倒是不好強推開,只好干笑著陪著又坐了一會。
如此過了一會,平兒走過來對著薛蟠笑道,“薛大爺在這里頭呢?外頭你的小廝在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