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氣爽，一艘威風凜凜的官船停靠在通州碼頭，首先從船上下來的是東廠一個小分隊的隊長，緊接著下來的是小希子和劉振業，其他的廠衛和菊香在收拾搬運隴箱。
劉振業這次來京，把柳林居中的藏書全都帶了過來。
“希公公，現在是去宮中嗎？”劉振業帶著稚氣地問道。
小希子看著這幾大箱的書，笑道，“殿下找你做伴讀真是沒找錯。”
“現在我們便進京，先見過圣上，然后還要見過皇后娘娘和太傅大人。”
劉振業扁了扁嘴，又眨了眨眼，最后強裝鎮定地說道，“振業明白。”
他來之前便想到當皇家中人的伴讀不簡單，沒想到還要見這么多人。
這時候來碼頭迎接的人湊到小希子身邊悄聲說了兩句，他便笑著對劉振業說：“不過此前我們還要先去一個地方。”
“希公公，莫不是去劉府見祖父？”劉振業問道。
小希子笑道，“你去了便知。”
此時的劉振業還不知道劉惜之來了京中，更不知她已侯在甄府等他。
馬車帶著劉振業的不安和忐忑徐徐前進，終于馬車停下時，他躊躇了片刻，便聽到菊香的驚呼，“三姑娘！”
劉振業心頭猛一震，三姑娘？菊香除了喊姐姐三姑娘，還有誰？
拉開簾子，映入眼眸的果然是那個熟悉的人，她正微瞇著眼看他。
在見到弟弟的那一剎那，劉惜之的眼睛就濕潤了，終于把他盼出來了。
劉振業小小的身子跳下車，往那個人跑去，小小的腿，三兩下就奔到姐姐身旁，嗚咽著，“姐姐……”他微微躬身說：“弟弟見過姐姐……”
劉惜之破涕為笑，“你這個小老頭子，都什么時候了，還在乎這些規矩，半年多不見，娘親教你的，你倒是一點都沒忘。”
劉振業才七歲，聽到姐姐說起故去半年的娘親時，自是又嗚咽了起來，“娘親和姐姐的事，振業自是不敢我，我倒是怕姐姐把振業忘了，幸好又見到了。”
劉惜之在心底嘆息一聲，振業不知道菊香一直跟她有通信，凡是有關他的都事無巨細地寫與她聽，倒是難為了他以為被遺忘了。
菊香在旁邊偷偷地拭淚，姑娘不說，她也莫不好擅自說與少爺聽。
“希公公，我想與振業說兩句體己話，勞煩公公稍等。”
小希子微微一笑，“小的便在這里候著。”
“惜之謝過希公公了。”說完便轉身對振業和菊香說：“你們隨我。”
此時劉振業才抬頭看見牌匾上寫著鏗鏘有力的兩字“甄宅”。
“姐姐，這里是？”
劉惜之回頭微微一笑，邊走邊說：“這是甄家的地方，外祖父的地方。”
“外祖父在里面？”劉振業語帶驚喜地問道。
劉惜之搖頭，“外祖父在宮中替皇后娘娘治病。”
到了內院，她眼看差不多了，便停了下來，轉過去，對菊香說：“菊香，你替我在旁邊守著，誰也不能進來，即使她說是我的丫鬟。”
菊香點頭稱是，便走到院子外守著。
劉惜之看了一眼，很滿意地點頭，回過頭來對劉振業說：“振業，這次你進宮做皇孫殿下的伴讀，切記謹言慎行。”
這話是初次入宮，外祖父說與她聽的。
“振業明白。”
劉惜之看著他一片清明的雙眼，幸好，這半年三房對振業的荼毒甚少。
“接下來，姐姐要問你，你在京中之時，你是住在劉府，還是住在甄宅？”這是至關重要的。
劉振業雙眼滿是乞求，“姐姐在哪，振業便去哪，姐姐不要扔下振業一個人。”
劉惜之闔了闔眼，掩去滿眼的心疼，再次睜開時，已是平靜無波，“姐姐不會一直留在京中，不出幾日皇后娘娘便痊愈了，姐姐便要跟著外祖父回去蘇州。”
劉振業驚恐地瞪大眼睛，“這……”
劉惜之的眼神柔和了不少，她牽著弟弟的手，“振業，娘親去了，姐姐便只有你了，你是姐姐最大的依靠，姐姐也是你最大的依靠，如今我們姐弟倆沒辦法呆到一處去，你是男孩子，你要堅強，要變強大，姐姐會一直記掛著你的。”
“過去那半年，姐姐并未放棄你，娘親剛去那會我本意是讓外祖父把你帶走的，可是你祖母她不許，勉強才能把我帶走，我便交代菊香，一定要把你護好，還時常與菊香偷偷通信，了解你的情況，如今好不容易才求了皇孫殿下，讓你做伴讀，你要好好珍惜如此機會。”
劉振業淚如泉涌，“姐姐……振業知道了……振業會變強大，做姐姐的依靠……”
“你識得便好。”
劉振業想了想，止住了哭聲，“振業住劉府，我是劉家的人，住在劉府，也名正言順些。”
劉惜之本還想提點一下，劉振業接著說：“我會遠小人親君子，姐姐放心。”
劉惜之欣慰地笑了，“如此便好。”
“菊香的賣身契，你可有帶著？”
“帶了。”
“以后菊香就跟著我了，我會派個信得過的小廝跟著你的，這樣你做事也方便些。”
劉振業點點頭。
隨后她把一個身量比劉振業高了不少的小廝喚了過來。
小廝年紀雖小，但是周身透著穩重，光禿禿的頭特別惹眼。
劉振業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光頭小子。
“他名叫悟有，比你大五歲，原是大佛寺上的一名小和尚，身染重病之時被外祖父所救，如今還俗來報恩，我便求了外祖父讓他跟著你。”
悟有除了性子穩重，還有就是在大佛寺自小習武，身手了得，可以保護振業。
“姐姐不在京城之時，你要有事，盡管來甄宅報信，知道嗎？”
劉振業把話聽到心里去，重重地點頭。
悟有對著劉振業微微低下頭，“悟有見過表少爺，以后有事無事盡管吩咐。”
悟有只認自己是甄府的人，所以不會喚振業四少爺，只會喚表少爺。
劉惜之看了看天色，說道，“好了，希公公在門外等久了，你快去吧。”
“是。”
劉振業深深地謝過姐姐才轉身離開，悟有對劉惜之點了點頭也跟著劉振業出去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