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菲背著滿滿一背簍野菜,走一步停一下。她在心里暗暗將嚴柱罵了一遍,此子也太實在了點吧!如果自己背這么多野菜回去,累倒不說,這得吃到什么時候啊!
這一路上,很多下地回來的人都看到了她的身影,像一只背著殼的蝸牛,給身后留下一道深深的拖痕。
在別人眼里,嚴菲的神色顯得很憂傷,不由自主地會替她難過。
而事實是,嚴菲在盤算如何才能讓嚴柱帶她去打獵。這絕對不是她玩心重,她是真的有理由去做這件事。九月份就要開學了,還有三個月時間,家里人肯定不會支持她去上學的,三嬸的心頭肉都沒有錢去鎮上念書,何況是她這個沒人疼的孤女呢!
之前在樹林里,嚴柱明確拒絕了她的提議,說什么也不會帶她進山。
山上是有點危險的,嚴家村后面的大山深處有狼,時而會跑出來行兇。嚴柱不會冒險帶她去,那該怎么弄點錢呢?
這時候的學費不貴,一學期也就幾塊錢,不過嚴菲是一毛錢都沒有。而且,嚴家村很多農戶也拿不出這幾塊錢,不識字那是應該的,識字那是稀奇的。
嚴菲有一肚子的點子,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哎”
一路走一路嘆息,愈是嘆息背后的野菜便愈重,她的脊背也越來越彎,肩膀上的疼愈發強烈。
無論如何,這學嚴菲一定要去上的,前世自己就是吃虧在不識字。
“臭丫頭,你死哪兒去了?這一下午你都不見人影,既然有膽子跑出去,咋不死在外頭呢!”
嚴劉氏站在巷道口,雙手叉腰破口就罵,真有將人罵死的架勢,一點沒有想要顧及面子的意思。
嚴菲忽然想起,這嚴劉氏之所以會收養她,那是因為她瞧上了嚴菲爹娘留下的那兩間房子。房子雖然不新,但都是好木頭建的,外墻也很夯實,她們一家人打算將那小院留給龍王保當媳婦兒本。
“啪!”
嚴菲被一個耳光扇醒,一股子怒火毀天滅地的燃燒了起來,這輩子為人,她發誓誰敢扇她一下,她一定會叫他雞犬不寧。
前世所遭受過的屈辱怎么能延續到這一世呢!
嚴劉氏看著眼前瘦猴似的小妮子,見她不緊不慢的放下背簍,又極其緩慢的動了動肩膀,伸了伸懶腰,然后轉身從背簍里拿出鏟子
“你個死丫頭想干嘛?”
“我最討厭別人動我的臉!”嚴菲手臂使勁一揮,鐵鏟子攜風呼嘯而去,照著嚴劉氏的額頭狠狠砸了下去。
嚴劉氏當場頭破血流,她那雙怨恨的三角眼似要噴出火來。
“啊你個野雜種要翻了天了不成,敢打我!我要殺了你!”
這個黃昏,嚴劉氏的呼喊聲響遍了整個村莊。
嚴菲不再是樹林里的野貓形象,此時,她完全就是一頭發了怒的幼狼,呲著獠牙,大有撲上去與人廝殺的架勢。
此時,很多聞訊趕來的村民站了一圈。
嚴劉氏頂著滿頭血撕打著嚴菲,不多時,嚴菲就已經傷痕累累,特別是在撕打中扯掉袖子的胳膊上,青一片紫一片,還有紅腫的臉頰、嘴角的血跡,一個被迫害小孤女的形象盡顯無疑。
嚴菲覺得差不多了,所以她使出全力將嚴劉氏推開。
好巧不巧,嚴劉氏在后退時,不小心被身后的一顆石子滑翻在地,她的屁股剛好坐在了被扔過去的鐵鏟子上。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從屁股燒起,嚴劉氏一蹦子跳了起來,刺耳欲聾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三嬸,你別打我,野菜我挖來了,我沒有偷懶,你不要打我了。”
嚴菲瞟了眼緩緩向這邊走來的老村長,顫抖的聲音唯唯諾諾的響起,漆黑的大眼中充盈了一汪秋水,水光瀲滟,好不可憐!
“這是怎么回事?嚴劉氏,你又在生什么事?”
老村長看了眼嚴菲凄慘的模樣,然后望著撒潑的嚴劉氏厲聲喝道。
“我生事?村長你瞎了不成,沒看見我被這賤蹄子打的頭破血流的嗎?你們大伙不也看到了嗎?給村長說說呀!到底是誰生事。”
老村長威嚴的目光掃向眾人。
嚴劉氏見沒人站出來說話,氣急,大聲疾呼:“這時候你們就別再裝慫了,這不是明擺著事實嗎?你們敢來看熱鬧,咋不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呢?”
嚴菲的眼淚在與老村長對視的時候,恰如其分的流了下來,那種緩緩流淚,我見猶憐的小模樣,終于贏得了廣大看官的同情心。
“老村長,您可得給小丫頭做回主啊!這小丫頭不容易啊!嚴劉氏心黑的嘞,把娃娃銼磨壞了。”上嚴家老媽媽率先開口了。
“是啊!老村長,您得主持一下公道了,這嚴劉氏欺壓嚴哈子的獨苗呢!他兩口子可是為村里辦事才出的事啊!”人群中又有一人站出來說話了。
嚴菲認出來了,說話的男子是她爹身前好友,小時候曾多次見過,會叫他全福叔。
老村長對著全福點了點頭,轉身對嚴菲認真地說道:“小丫頭,你說說是怎么回事,爺爺為你做主了!”
“撲通!”嚴菲跪在了老村長面前,眼淚汪汪的看著他叫了聲:“爺爺”
一滴淚順著臉頰滑下,搭在她微微顫抖的嘴唇上。
“村長爺爺,你做主幫我把我爹娘留下的房子還給我吧!我一個人能養活自己,真的,最差我也能吃飽肚子吧!我爹娘的地也可以承包出去,一年到頭給我袋面就行,我一個小娃娃吃的不多的。我不想餓肚子,太難受了!”
嚴菲聲淚俱下的哭訴,把一旁的嚴劉氏看傻了眼。她暗恨自己平時怎么沒有看出來,這一棒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人竟然還敢反咬一口,這養不熟的白眼狼,竟然想要回房子和地?
“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那地和房你想都別想,那都是我家龍王保的,和你這個丫頭片子一點關系都沒有。今天不管誰說話,我劉春就在這放話了,你們讓我不好過,我讓你全家不安寧。”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