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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秀宮西配殿,也就是俗稱的“西曬”屋子,因此最是燥熱,六宮嬪妃一般都挨住東配殿,只因西曬屋子炎熱難耐,到了夏日,簡直就是個蒸籠。但是對于產婦而言,西曬的屋子卻是最好的產房。
因此良嬪一早叫人拾掇了出來,平日里不住人,只等王氏臨盆,就抬進去。
此刻西配殿中少不得一片血污氣息鋪面而來,良嬪懷中的小阿哥聞得這樣的氣息,不由哭嚎得更加厲害了。
王常在見良嬪抱著孩子走了進來,蒼白的臉上滿是喜悅之色:“孩子!我的孩子!”
良嬪笑容溫婉,走到床前,將孩子送到她懷中,“這是妹妹親生的小阿哥,很是健康呢。”
王常在激動不已,眼中閃爍著淚花:“我有兒子了!娘娘,嬪妾下半輩子有依靠了!”
良嬪點頭:“這也是本宮下半輩子的依靠呢。”
然后便叫良嬪的宮女端了東阿阿膠紅棗湯進來,那宮女小臉發白、戰戰兢兢走了上來。
良嬪笑著接了湯,揮手道:“你退下吧。”
宮女嘴唇顫抖:“是……是!”然后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不過王常在此刻一顆心全都在那個哇哇啼哭的孩子身上,根本不曾察覺良嬪貼身宮女異樣。
良嬪吹著熱氣,笑著說:“妹妹辛苦了,快把這碗當歸阿膠紅棗湯喝了,這東西最是補氣血了。”
這樣的補湯,在王常在懷胎期間,良嬪就給她遞了無數次了。王常在忙小心翼翼將孩子放在床頭,笑著接過湯,“有勞姐姐這大半年如此費心費力照顧妹妹,妹妹感激不盡。”說著,王常在吹了吹,便小口喝完了當歸阿膠紅棗湯。
床頭的小阿哥已經漸漸止了哭聲,大約是哭累了,他濕潤的睫毛撲閃了幾下,便困頓入睡了。
見王常在一滴不剩地喝完了阿膠紅棗湯,良嬪露出了笑靨:“妹妹累了,好好睡一覺吧。小阿哥有我照顧呢。”
王常在自然是累極了,她正要點頭應下,突然腹中傳來一陣猛烈的絞痛,“啊!——”
一時間,仿佛腸子都要打結兒了,疼得王氏額頭冒出了冷汗來,“我……好疼!太醫!姐姐,快為我傳太醫!”——腹痛不止,王常在只當是產后身子出了什么問題,一時半會兒,竟沒去懷疑旁人。
然后良嬪只是微笑著,卻不應聲。
王常在看著良嬪溫柔的笑靨,驟然心中一涼,她看著那盞中殘余的一抹紅色湯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伸出顫抖的手指著良嬪:“你、你——是你……”
良嬪沒有絲毫狡辯,她點圖:“不錯,我遞給里的東阿阿膠紅棗湯里,加了足量的鶴頂紅!本宮特意加了當歸,藥味才總算遮掩住得鶴頂紅的味道、”
王常在驟然瞪圓了雙目,她驚愕、憤怒,同時又有些不可置信,“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害我性命?!”
良嬪淡淡睨了王氏一眼:“你說呢?”
王氏不由轉頭看著床頭已經熟睡了的孩子:“我的孩子——你、你竟要殺母奪子!!”王常在疼痛得已經傴僂了身子,她眼中滿是毒恨之意:“你……你好狠毒!!枉我一直敬你,你竟然如此歹毒!!我的孩子,決計不會認殺母仇人為母的!絕對不會!!”
王氏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怒吼。
良嬪搖了搖頭,“妹妹錯了,不是本宮要殺你。”
王氏眼中冷入骨髓,宛若鬼火一般粼粼閃動,“你現在還想狡辯?我……我縱然做了鬼也不會放過的!!”
良嬪嘆了口氣:“雖然你愚蠢又張狂無知,但我真沒想殺你。”
王氏恨得牙齒緊咬,一張面孔已經發青扭曲,猙獰可怖。
良嬪再度嘆息:“你也不想想,鶴頂紅這等秘藥,豈是我一個失寵了嬪能夠弄到的?”
王氏一愣,“那到底是誰要害我?是德妃?還是佳成皇貴妃?!”
良嬪笑了,“你現在還不明白嗎?!要你的命,不是這六宮中任何一人!”良嬪伸手撫摸著小阿哥紅彤彤的臉蛋,“而是這孩子的父親啊。”
王氏愕然瞪眼了雙目:“不!!這不可能!!!”王氏吼得聲嘶力竭,宛若瘋癲。
良嬪搖了搖頭:“你這個孩子是怎么得來的,你自己心里清楚。皇上縱然容你生下孩子,又怎會容你活下去?”
良嬪嘆息:“只是我沒想到皇上會這么迫不及待料理了你!小阿哥才出生,就死了生母,實在不吉利。我沒想到皇上厭恨你到這個地步,唉……”
“不!!這不是真的!!皇上不會殺我!!不會……”一口暗紅的鮮血從王氏口中噴涌而出,“皇上……以前……很喜歡我的……他……不會……”
王氏的聲音漸漸低微了下去,漸漸沒了聲息,她軟在了床榻上。
良嬪上前摸了摸王氏的鼻息,低低嘆了口氣,“固然是我給你遞了毒藥,但你別恨我,我……只是皇上手里一把刀子罷了。即使我不做,皇上也會叫人旁人料理了你的。你怎么也是逃不過一死的。”
良嬪上前抱起了還在熟睡的小阿哥,“乖,孩子,以后本宮就是你的額娘了。”良嬪嘴角泛起了母性的溫柔笑靨,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翌日,永和宮。
玉壺急匆匆跑進內殿,對正在梳妝的德妃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儲秀宮來報,說王常在產后大出血,已經歿了!”
“什么?!”德妃手中一朵織金芍藥宮花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德妃雙目圓瞪:“這怎么可能?昨夜二更天,太醫不是回稟說王氏母子平安嗎?怎么一轉眼就大出血死了?!”
玉壺道:“奴才覺得這事兒蹊蹺得很!”
德妃臉色凝重:“這還用你說!”德妃眉心緊簇,她沉吟自語道:“王氏可一直都是良嬪親自照顧的……這事兒必定跟她脫不了關系!但是——良嬪哪兒來這么大膽子?”
德妃很清楚良嬪,她沒這么膽大包天!
德妃一咬牙,便道:“備肩輿,本宮要去儲秀宮看個究竟!”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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