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上墳

第五十八章 望出太原(下)

第五十八章望出太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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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摸金求世杰跟他去一趟井子巷老宅。上次下去的時候,分金尺和羅盤掉在了下面,那可是方摸金先祖傳下來寶器,不找回來,以后下地干活兒都不踏實。這回趕來北京,就是辦這件事兒。但世杰不用跟他一塊兒下海眼井,就在快到地下河的洞口,幫方摸金掌下繩兒,方摸金拴上繩兒進去找東西,有什么問題,拉繩為號,世杰拽人回來,免得方摸金在下面失了方向。

聽到此處,我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方摸金曾告訴我,他那摸金的家史都是后來為銷贓唬人編造的,但如果分金器,羅盤什么的,是祖上傳下來的,那方摸金在我面前一定是在隱藏身份,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難道在那時他已然知道我之后會了解很多關于海眼井和玄門的秘密?世杰顯然沒意識到我的分神,繼續向下講著。

世杰拗不過方摸金,心想,只要不靠近海眼井,似乎也沒多大危險,當夜便隨方摸金去了井子巷。世杰雖未進過井子巷老宅,翻墻進院后,卻發現里面的環境自己竟然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究竟是夢境還是受方摸金之前講述的影響。那時,已是后半夜,但院子里一絲蟲鳴蛙叫都沒有,靜得讓人耳膜直癢。方摸金倒很熟悉,進了老宅二進院的小假山,將地上的方磚啟了,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把長繩從背包里取出,扛在肩上,招呼著世杰下洞。那時,看著隱隱白氣上冒的洞口,世杰真有心放棄,可又不忍方摸金一人兒下去,咬了咬牙,進了洞。

洞中所見與方摸金之前的描述基本相同,只是冷的讓人難以忍受,世杰裹著羽絨服,依舊覺得寒氣浸骨,哆嗦個不停,猛得注意到方摸金只穿了一件短皮衣,卻象個沒事兒人一樣,在前面疾走如飛。走了十幾分鐘,世杰聽到遠處有淡淡的流水聲傳來,隧洞的直徑也慢慢變寬。方摸金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把那捆白色的尼龍繩一頭纏在自己腰上,另一頭交到世杰手中,囑咐世杰繩索放完時,就往回扯三下,方摸金就往回返。方摸金若是找不到路了,就沿著繩子走回來,但世杰無論什么情況,都不要松繩,也不要再往里走。世杰點點頭,方摸金就繼續向洞的深處走去。世杰把繩子一端系在自己的左臂上,然后在洞壁邊上找了個平整的地方坐下來等著。

那捆繩子比小指還要細得多,大約有兩三百米長,方摸金剛進去時,繩子拉拽的速度還比較快,但不久,繩子的速度慢了下來,一兩分鐘后,完全停止了,世杰手邊還剩下小半捆。就這樣等了大約十幾分鐘,繩子紋絲不動,但世杰的身上已冷得熬不住。世杰從兜里摸出煙和火機,想點上一支,但按了幾下,火機上火苗跳了兩下,就熄滅了。世杰把火調到最大,火機上才點起很小的火苗,而且是灰藍灰藍的顏色。世杰心里說,八成是洞里缺氧造成的,這念頭剛起,立馬就覺得呼吸變得粗重,頭也愈發沉了起來。世杰不敢再起身,蜷在地下抽了兩根煙,手上的繩子還是沒一點動靜,好象另一端什么也沒綁,只是靜靜地垂在地上。

這種無聲環境,對人是一種極嚴酷地折磨,世杰努力站起身,沖著黑暗深處喊了兩聲方摸金,但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別的什么都沒有。而那回音明顯比在山谷中,樓道中的回音來的清晰,你甚至能感覺到,它每向前一段,音調就會降低一度,最終與黑暗融為一體。但回音的最后,聽起來卻不是自己的聲音,倒象是遠處有人在應和著,此起彼伏,綿綿不斷,世杰不敢再喊。而這時,遠處黑暗中劃過一道光亮,似有什么在向這邊移動,世杰這才放下心來,應該是方摸金回轉了。

但幾分鐘后,世杰意識到了不對,一是,那光亮逐步挪近,卻不是來自電筒的光,一跳一跳的,應是很多的燭火。二是,在淡淡的燭火中,并不是方摸金的身影,而是影影綽綽的象一大隊人蜿蜒前行。三是,遠遠傳來鼓樂之聲,卻不是方摸金所說的青衣唱段,倒象是農村發喪時的吹吹打打。世杰的心一下揪起,隱隱又有了在晉南夜走荒墳遇女尸的感覺。而此時,他呆著也不是,走了也不是,進退維谷之際,只有看著那光亮越靠越近,聽那嘈雜樂聲越敲越響。世杰依稀可以看清,光亮中的人影有幾十個之多,也許隱在黑暗中的還有更多,而前面打頭的幾個穿的卻是前朝宮廷中的服飾,華麗無比,亮麗光鮮。

世杰又扯著嗓子喊了兩聲方摸金,依舊毫無反應,他只好咬咬牙,開始用力向后拽繩子,但拉回來幾米之后,繩子已崩得筆直,再拽不動了。那群緩步而來的人離世杰己不到十米,一個個面容呆滯,眼神直勾勾地向前,四肢挪動時,完全是僵硬的,世杰心下大怖,用盡渾身氣力,把繩子往回一帶,叭的一聲,小指粗的尼龍繩似從中間斷開,世杰控不住身形,急退幾步,跌倒在墓道中,后腦卻撞在石壁上,眼前一黑,面前的人群模糊了一片。在世杰失去知覺之前,他看到那群人朝他的方向聚籠來,光線越來越亮,但一股難聞的土腥味撲面而來。

講到這里,世杰停了下來,去摸煙盒里的煙,煙盒卻空了,我從包里掏出一包,扔給他,問他之后又如何了。他慢慢拿出支煙點上,抬頭看了看我,眼中滿是驚懼。這眼神的內容我認為既使是影帝也無法表達出來,應不是在我面前的刻意而為,但如果時隔近十年,談到此依舊有這樣的反應,那么在當年,又是如何地驚悚人心呢外面的風又大了些,卷的落葉撞在窗上,啪啪的亂響。世杰望著窗外,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對我呢喃。“之后呢之后我就醒了。“

“醒了難道之前你說的只是個夢“我委實不能接受這樣一個精彩故事不過是南柯一夢的事實,世杰花這么長時間給我講個夢,又意義何在不過,想起我在晉南的白日夢,似乎這夢境本就與海眼井,玄門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無關我的打斷,此時的世杰與話癆無異,只剩我一小杯,一小杯自斟自飲,接著聽他已不太連貫的敘述。

世杰再次醒來,已是天光大亮,他如常般的躺在床上。頭有些痛,用手摸了一把,有些干結的血塊,而抬眼看桌上,昨夜的兩杯殘茶依舊,似乎昭示昨夜發生的一切并不是個夢。世杰翻身下床,從床下拉出行李箱,箱內的三頭鎮墓獸已蹤跡全無。可自己是如何回到小院床上,自己在井子巷下昏厥之后又發生了什么,方摸金到底有沒有從墓道里上來,這一切仿佛是大腦中的空白,一個己被刪除的程序。

世杰越想越怕,飛快地從屋里躥出,跑去了胡同口的小賣部,用公用電話拔了方摸金的傳呼,之后便在墻根兒下等著。這時,世杰才注意到,一夜狂風之后,樹木盡禿,陽光倒是沒了遮攔,恣意地灑在身上,很是溫暖。約摸兩根煙的功夫,電話響了,方摸金的聲音從電話線另一端傳來。世杰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忙接著問他,他是折回來在墓道發現了自己,把自己又弄回了小院嗎分金尺和羅盤找回來了嗎電話那頭,方摸金明顯愣了一下,急匆匆說道:“世杰,你小子是不是喝茶都能醉啊,說什么胡話,沒睡醒嗎昨兒晚上聊完天,我就回旅館了,今兒一早回山西的火車,我哪有功夫和你下墓啊你不愿意跟我去晉南,也犯不著嚇唬我啊那鎮墓獸我帶回山西替你處理了,明年開春我下晉南的唐墓,你要想來,隨時給我電話,我缺人,你不來也沒事,事兒成了,我讓馮四帶東西過來找你,進站了,不多說了,得進站了。“

電話盲音傳來時,世杰也沒能插進去話,掛上電話,呆了一陣,心亂如麻,后脊發冷,才發覺自己連外套都沒穿,就跑了出來,罵了句真他娘的冷,電話費也忘了給,飛野似的跑回了甜水園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