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鴿哨(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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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后,我,焦二,郭二爺和他的兩個徒弟,弄了輛面包車,載上近百斤重的大風箏出發去了百望山。閱讀那一天,風和日麗,秋意正濃。百望山上的紅葉鋪滿了半個山頭。
用了兩個小時,我們才將風箏和其他裝備運上山頂。郭二爺的徒弟忙著把蜈蚣重新組裝好,再配上線繩。這是一個長度近三十米的大風箏,郭二爺在這個風箏上做了一些創新的改進。
他在原有的蜈蚣身體的兩側,一邊加裝了一個長三米左右的風筒,同樣以竹蔑做筒,宣紙為蒙,我知道,這是提高風箏升力的好辦法。而以兩個風筒為支持,懸掛裝有灰粉的塑料帶,即使負重,也能讓風箏保持很好的平衡性和轉向能力。不得不說是個了不起的發明。
看著郭二爺的徒弟們組裝風箏,我們幾個則商量起引誘梼杌現身的計劃。
郭二爺和他的徒弟將蜈蚣放到五百米的空中,上面掛個三個薄塑料袋,每個里面裝了半斤左右的灰粉。焦二則放一個四尺左右的大蝙蝠風箏,風箏表面事先用羊油攙了鴿糞刷了一遍,那味道兩里地外都聞得見。
焦二的風箏放到四百米左右的高度,作為梼杌的誘餌。一但蝙蝠風箏受到梼杌的攻擊,郭二爺就會收線,讓蜈蚣俯沖下來,三個薄塑料袋撞擊梼杌,使灰粉散開,梼杌覆蓋上灰粉,便會有一部分顯露出來。大家商量好了,大蜈蚣也組裝完畢,郭二爺指揮著兩個徒弟,開始把蜈蚣緩緩放上天空。
焦二看蜈蚣飛到了預定的位置,也開始把蝙蝠放了上去,我們就都抑起頭,盯著風箏一高一矮在半空中嬉戲。也許是十分鐘,也許是二十分鐘,等待異像的過程往往讓時間失去了原有的作用,而氣流變化引起風箏微小的變化,也讓每個人都心跳加快,緊張的不行。
最先發現情況有異的倒是郭二爺的徒弟,畢竟是放風箏的行家,又年輕,眼神好,他大叫一聲“老焦,收線,收線云中鏡在你西面。”他的叫聲讓我們都注意到,蝙蝠偏西的一側,陽光己不再是耀眼的一片,倒如同照在三棱鏡上一般,反出繽紛的色彩,而那三棱鏡之前有個小小的黑影,正在時上時下地搖動,那形狀看上去就是蝙蝠風箏的投影。
焦二收線的速度很快,一邊用力的晃動線輪,一邊向石臺的一側跑去。這一次他比之前多了些經驗,漲了份自信,蝙蝠風箏在天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撞向反著七彩霞光的梼杌。
焦二已經弓下身子,雙手握的線輪幾乎擦上了地面,而這個當口,他居然還有時間,用一只腳挑開放在石臺一側鴿籠的鐵絲小門,十幾只鴿子震翅而出,半空中傳來一陣陣的鴿哨聲。
在蝙蝠風箏隱入梼杌的時候,半空短暫的霞光已徹底消失了,天空恢復了最初的平靜。大家都凝神看著郭二爺,郭二爺像完全沒注意到剛才的情況一般,平靜如常,只是向后退了步,將線輪往自己懷里帶了帶,開始收線。
我們都知道,一個加上線輪近百斤重的大風箏,即使在空中,空氣的浮力會相對降低風箏的自重,但如果有風,風對一個三十多米長,還帶了兩個風袋的大家伙來說,產生的力量還是驚人的。郭二爺畢竟六十多歲的年紀了,能后駕馭得好,我們都是捏了一把冷汗。他的兩個徒弟更是形影不離,一但有個意外,兩人隨時可以沖上去。
但行家就是行家,郭二爺看上去非常的輕松,像是用手中的大號線輪打著一套太極拳,步子扎實,每個動作看似不大,但實際上都是用上了腿,腰,腹整個下盤的力量,風箏控制得也穩定無比,一點點向蝙蝠風箏消失位置的上方移去。
這時,焦二放出的十幾只鴿子,圍著百望山轉了一圈,已經開始爬升,第二圈轉完,應該轉到梼杌飄浮的高度。蝙蝠風箏的線已經斷了,焦二卻絲毫沒有覺察,還在重復做著收線的動作,而目光則全部盯在鴿子的身上,一刻不再移開。
我心里不禁對焦二贊嘆起來。我和郭二爺準備風箏的時候,看來焦二也沒閑著。他肯定意識到作為誘餌的蝙蝠風箏被梼杌吞下的速度很快,擔心風箏消失后,郭二爺失去了對梼杌的位置的判斷,而準備用自己的鴿子再定一次位。
焦二把線輪放在了地上,從兜里拿出了一個口哨,用力的吹了兩聲。哨音尖銳,直沖云霄。鴿子聽到了哨聲,馬上做出了反應,不再是一列橫隊飛行,迅速在頭鴿的帶領下,變成了一列縱隊,開始提升飛行高度,目標就是剛剛蝙蝠風箏消失的方向。
我這時才注意到鴿群與平時有些不同,鴿子身上偶爾會出現強烈的閃光。
“焦二,你在鴿子身上綁了鏡子”我終于明向了焦二的意圖。
焦二平靜地點點頭,“老常,你們前兩天弄風箏時,我就在擔心,靠一只風箏引出梼杌可以做到,但要確認它的位置一個風箏可能不夠,我在鴿子身上綁上了小鏡子,希望能有用。”郭二爺驚訝地看了焦二一眼,也跟著開始調整蜈蚣的位置,準備縱風箏俯沖而下。
很多事,往往用最簡單的方法,反而能產生最好的效果。焦二的頭鴿撞進了梼杌中,像墜入了一個池塘,梼杌表面同樣泛起一圈圈的漣漪,轉瞬又消失不見了。
接著又是第二只,第三只,五只過后,焦二又吹起了哨子,剩下的鴿子開始降低高度,繼續圍著百望山轉圈。我知道這是焦二擔心一次全飛進去,萬一失敗,剩下的鴿子還可以再做一次努力,看來從神農架回來,焦二的心思比從前也縝密了許多。
五只鴿子在無形的梼杌中消失后,令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第一只進入的頭鴿,消失在梼杌中后,幾秒鐘不到,鏡子反的光芒在天空中出現。地面上看去,沒有多遠的距離,但我知道至少鴿子已飛出了上百米,鏡子之后又閃爍兩次就再沒了動靜。而后面的鴿子也是大抵如此,這樣說來,梼杌的體積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它至少有三百多米長,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生物
好在我的驚愕并沒有影響到控著蜈蚣風箏的郭二爺。郭二爺比對著鴿子消失的位置,動作的幅度不斷地加大,有時甚至半蹲在地上,利用自己身體的重量,穩定風箏的空中姿態,但看得出半空中的風應是越來越大,郭二爺對風箏的控制也越來越困難。
郭二爺又變換了一下自己的姿勢,以左腳為軸,逆時針地轉動身體,借助身形的變化,腳步上的移動,將風箏線繩慢慢收了回來。
空中的蜈蚣風箏頭一點點沉了下來,此刻我們都看到蜈蚣下面的空中隱隱浮現出長長的影子。而郭二爺陡然間加快了步子,連續在退的過程中陀螺般地轉了幾圈,腳下的地面塵土揚起,掩住了他的身形。我顧不得看郭二爺的凌波步法,急忙抬頭向空中望去。
蜈蚣風箏在快要墜入梼杌時,又猛的被郭二爺拉起了幾米,風箏的身體和兩側的風筒有一半隱入梼杌變得透明,但下面墜著的裝有灰粉的塑料袋一定是全部破開,在風箏重新沖出的一瞬那,煙塵在半空炸開,騰空而起。
這樣的場景,用文字來描述永遠顯得蒼白無力。那一天在百望山的所有人所看到的是天地間無比巨大壯觀的瑰麗畫卷,人的渺小在那一刻被無限放大,自然原始的神秘讓周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遠古洪荒。
漫天散起的灰粉在風的吹動下,形成長長的一股煙塵,但很快就向四方散開,而煙塵之下似乎有種無形的吸引力,煙塵迅速的向下墜去,緊緊的吸附在虛空之上,而那虛空也慢慢的現出了真身。
估計是灰粉中至陽藥粉的作用,梼杌的表面開始浮出一層薄薄的水霧,在陽光的照下散發出七彩的光茫,并逐步的擴散,僅僅被光茫覆蓋的部分,目測上看就是個數百米長,幾十米高的龐然大物,儼然就是一個巨大的果凍,蜈蚣風箏和它相比,就像條蚯蚓。
不久,覆著于表面的灰粉向梼杌的內部開始滲透,而灰粉的每個顆粒外都似乎包裹著水霧,而每一顆水霧都反著七彩的光暈,頓時,天空有如滿天的星斗,璀璨非常。
在我們都驚愕地看這人間奇景時,梼杌又發生了新的變化,被水霧包裹的灰粉開始慢慢下沉,漸漸匯聚在一起,在梼杌體內形成密密麻麻血管一般的物體,那些閃著光芒的水霧珠就沿著管道從上端一直流淌下來,在梼杌的底部消失不見了。
大約十分鐘后,梼杌上的灰粉都被水霧帶走,再也不見蹤影,天空重新恢復了它的湛藍,仿佛什么也未曾發生過。
郭二爺扔下了線輪,嘆了口氣,“這么大的東西就藏在我們身邊,上千年無人識得,不知它還能存在多久。”
那天下午,我們等郭二爺收了風箏,便都坐在了山頂,一直等到太陽西斜,誰也不曾開口,就這么默默地看著天空,雖知道它再不會出現,但還是帶有些期許,直到最后一抹霞光隱去。
在人類爭服天空,探索地下,遨游海底的日子里,我們的身邊依舊有很多的秘密,離我們如此之近,又如此之遠。在每一次探索答案之后,又不可避免的有點傷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