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娶

第一章 岳家儀姐兒

桃源河一帶民風淳樸,十里八村挨的又近,村里戶戶相依,孩子們一團一團的一起玩耍,天黑了才歸家的多有的是,有了閑空的人家便總是多看顧兩眼,多是婆子老叟來來去去,從無人擔心哪家的頑童會走丟了去。

桃子村的岳三郎家五歲的儀姐兒最好和隔壁的娟姐兒玩耍,這天下午娟姐兒又來尋儀姐兒,小腦袋剛剛從門后透進來茶娘便看見了。

她招了招手,娟姐兒便縮手縮腳的過去了。

娟姐兒家境并不如意,身上所穿的衣物多是族上姐姐穿舊了送過來的,如今又不知道多了多少補丁,茶娘看著娟姐兒,明明比自家妞妞還大上一歲,模樣也是個可人的,但因著她底下有兩個弟弟,所以家里好吃的幾乎從來都挨不著才瘦弱的伶仃可憐。

自然,茶娘到底也沒有資格去管別家的事,更何況她的儀姐兒也不過是這兩年衣裳才穿的好些,所以她也不過抓了一把零嘴塞給娟姐兒,和聲和氣的道,“儀姐兒早出去了,應該在后門跳石子,快去吧!”

“謝謝三奶奶!”娟姐兒立即笑瞇瞇的團著手拜了一拜就往岳三郎家的后門跑去。

岳三郎的娘子何氏茶娘掩了一下嘴,如今也總算是慣了,念起剛嫁來時,岳三郎的年齡雖小輩分卻是極大,這村子里不乏那婆子媳婦要叫她嬸娘甚至奶奶的,茶娘剛開始誰都不敢應,被岳三郎笑著說了幾回臉皮子好不容易厚了許多才漸漸習慣了這樣的高輩兒。

照輩分,岳三郎的確同娟姐兒的爺爺同輩,所以這聲奶奶茶娘實在也是擔得起的。

娟姐兒去后到后門,的確有一群孩子在樹下跳石子,還一聲應著一聲的唱著童謠:“臘月三十月光明,八月十五黑咕隆咚;天上無云下大雨,樹梢不動刮大風;刮得石頭滿街滾,雞蛋一動也不動。這個雞蛋碰石頭,把石頭碰個大窟窿;雞蛋破了鋦子鋦,石頭破了用線縫;還有一個新鮮事,耗子下了個大狗熊……”

娟姐兒伸長了腦袋也沒有望見儀姐兒的身影,她有些失望。

好不容易娘放她出來一會兒,原想見見儀姐兒和她說說話卻怎么都不見蹤影,娟姐兒只好拖著腦袋慢慢的回了家,身后還傳來哈哈大笑,“你看她的補丁!哈哈……窮鬼……”還有腳邊滾來的石頭,娟姐兒覺得背后火辣辣燒的疼。

娟姐兒一撒腳,羞憤的躲回了家里,幾天都沒再出來了。

此時的儀姐兒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跳石子,跳石子不過是她誆阿娘的話,阿娘聽見有童謠聲,哪里會真的出來看她在不在,阿娘對她一貫都是放心的!

小人儀姐兒鉆在草籠子里把昨日藏在這里的東西扒拉了出來,小身板十分費力的拖著小簍子邁步向河邊走去。

桃源河起名于河邊風景如世外桃源,每到春季兩岸就開滿了桃花,十里桃花,春盛景致最是如畫。

每到春季便引得數多的才子書生們前來賞花作詩作詞,一年勝過一年便得了盛名,甚至有那春游集會的小娘子們,一年年竟然形成了桃源集會。

只那一季,桃源河一帶甚是鬧熱好些天,有那小攤販支攤販賣一些吃食玩耍,有貧苦家的娘子婆子販賣那絲綢帕子或是搖扇、風箏,倒也有些許收營,對桃源河一帶的百姓來說一向都樂見其成的。

只是如今春季早過,桃兒還不熟,這一帶早已人煙罕至,只有散發著淡淡果香的桃林支起高高的樹架撐得樹下一片陰涼,有那樹枝延伸至河中上方的,下面一灘清水,水中小魚歡快的早水草中鉆來鉆去,喜得儀姐兒低聲驚呼,一拍手掌,小魚兒全跑了!

儀姐兒伸伸手,看著魚兒都不見了小臉上表情一垮。不過,她又很快打起精神來,低下身在水邊小心翼翼的蹲了下,伸手將簍子里的東西取出來,然后將簍子丟下了水!

簍子里放了面團,還有一層紗布,簍子口有鋪好的漁網,這打魚的法兒儀姐兒也不過是依葫蘆畫瓢學了岳三郎的,究竟能不能捉到魚小人兒自己都不知,儀姐兒只求今日能有所收獲,這樣便能給阿娘和阿娘肚子里的弟弟熬魚湯,炸小魚了!

雖不知結果,儀姐兒心里依舊是充滿了期待,擺好了架勢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吃起了衣服兜兜里出門時阿娘給揣的零嘴。

小人儀姐兒悠然自得已經擺著漁人的架勢,卻是全然沒有看見身后不遠處的一棵桃樹下正坐著一位白衣少年,從她出現在河邊開始,那道審視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以及她空蕩蕩的身后,幾番來回才確信了儀姐兒只怕是一個人跑到了這荒蕪人跡的地方。

少年面若白玉,眉清目秀,一身俊堂風骨。

雖年少,眉間卻斂著與年齡極其不符的思慮。

少年盤著腿,深沉而又漆黑的雙眸一動也不動仿佛烙在了儀姐兒的身上,時光流逝,一寸寸光陰隨著日曬漸漸落下,少年緊促的眉頭鎖得越來越緊,他曉得,他已別無選擇。

此時,小人儀姐兒已經拉起了簍子,沉沉的小簍子里竟然真的鉆了三條不大不小的魚進去。

儀姐兒興奮的一聲‘喲呵’,跳著小腳拍著小手,載著豐盛的收獲便準備歸家了,身后忽然傳來一聲輕咳,儀姐兒小身板兒一抖才幽幽轉過被驚嚇的小臉傻了似的盯著身后不遠處的白衣少年郎。

岳三郎雖生的較黑,但樣貌出眾,儀姐兒所幸膚色隨了茶娘,只是一張臉每在受到驚嚇時都白的有些滲人。

“你捉了魚。”

少年郎雖然盤著腿,但是身子卻是倚靠在桃樹桿上的,逞著強勉力的直述他瞧了許久的事兒。

儀姐兒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她最怕阿爹阿娘知道她偷偷摸摸自己來了河邊,阿娘說這里太遠,容易遇到拐子,遇到拐子便再也見不著阿爹阿娘了,儀姐兒確信眼前這個好看的小哥哥并不是村子里的人,心里便害怕了。

看到這個土里土氣的稚童小丫頭的臉上寫著驚懼,少年郎不由皺眉,他自然不是什么壞人,若不是他坐了這許久周邊都沒有半個別的大人出現他也不會將目光放在她身上,他不過是別無選擇。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