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兒雖不與她們同伍,坐在另一邊有模有樣的繡著帕子,但眼珠子卻不停的瞟著那邊,茶娘許久沒見得這些童趣不由得笑了笑,忽的想到,自從蘿姐兒來了后,儀姐兒每日來看她同弟弟的時間卻是越少了,有了新玩伴她真個兒不想自己的阿娘了?
茶娘喊了一聲:“儀姐兒。”
儀姐兒抬頭瞧見是阿娘,正在朝她招手呢。雖心頭有些不舍抓子,但還是扔下并拉著蘿姐兒跑了過來。
“阿娘,你不睡了?”
儀姐兒墊著腳往里頭望了望。
茶娘伸手將她拉過來,用手頭的帕子擦了擦她頭上的汗,儀姐兒舒服的瞇了眼,只覺著阿娘還是那般溫柔的叫她心頭直打顫兒。
“阿娘哪里那多瞌睡?只有你弟弟們才整日睡著呢。”
儀姐兒踮了踮腳又往屋頭望去,茶娘瞧她心里到底還是有他們的才由心的又笑了笑。
蘿姐兒怯怯的望著茶娘,雖每日統要進屋睡覺,但面對這個新太太,她卻還是有些局促緊張的。泉娘正要將蘿姐兒拉下去,茶娘卻先將她拉了過去。
“你倒是長得好,聽說被你阿娘教的自個兒已會繡些完整的花樣子了?真是手巧。只可惜如今家中還未添置物什,我也沒得甚拿得出手的東西來,待日后再給你補上。”
茶娘十分憐愛的摸著蘿姐兒的小手,蘿姐兒早已羞紅了臉,倒是一旁的儀姐兒沒心沒肺的還偏著腦袋道:“阿娘,真個,我瞧見呢,一朵花一只蝴蝶,可好看了!”
泉娘站在一旁統忍不住的笑出聲來,茶娘更是無奈的苦笑著搖頭,“便是你這般我才擔心呢。蘿姐兒來,以后你可要好好帶著她,要叫她同你這般坐得住才好,我就將她交于你了,你可辦得到‘監督’二字?”
蘿姐兒望了望自個兒的娘親,泉娘點了點頭,蘿姐兒才側身欠了欠身子道:“諾,夫人。”
“這般小人兒,你叫我姨便可了……”茶娘還是無法適應泉娘同蘿姐兒對她們的稱呼,雖她再三要求泉娘喊她一聲‘茶娘’便可,但泉娘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不止她自個兒這般規矩,便是教的蘿姐兒也是規規矩矩的,雖整日都和儀姐兒玩在一起,滿嘴喊得卻都是‘姑娘,夫人,小公子’的。
泉娘趕緊又阻止了茶娘的話頭,并道:“夫人同老爺肯給我們一家三口溫飽遮身已甚是大恩,我們是奴,怎敢亂了禮法?姑娘便是姑娘,夫人便是夫人。奴家曉得是夫人心善,奴家也甚是感念遇著您這樣的主家,往后只能用盡全力報答伺候,奴家更是不敢亂了規矩的。還請夫人往后莫要再折煞咱們母女了。”
茶娘這才真的歇了心思罷了再不提稱呼的事,但卻也給泉娘說了幾句真心話。
“我曉得你同你丈夫被賣到這鄉下來是委屈了,如今我家三郎確也是剛剛才發了家,往后是個甚樣子也還不曉得呢。但只要過了這個坎兒,往后便是我吃甚你們也吃甚,我穿甚也不委屈了你們,必定叫你們好過的。你只管放心便是,日子雖委屈了些,但到底還能過下去。”
泉娘聽得茶娘這番話立時便拉著蘿姐兒過來雙雙跪下,茶娘伸了伸手還沒去拉,那泉娘已趴在地上哭著道:“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才能遇著夫人呢!奴同丈夫還有姐兒本已是無路可走,上天給了路,既來到夫人身邊伺候便是注定的,奴再沒得多余念想,只盼能吃飽穿暖,一家人再不挨餓受凍有個平靜日子可過。夫人說的,奴家記在心中,卻也不敢奢想,往后奴只用心做便是,絕不叫夫人厭了后悔奴是個懶貨,賠錢的!”
茶娘這才趕緊將泉娘扶了起來,儀姐兒早愣住了,但瞧見茶娘的動作也趕緊過來將蘿姐兒拉起,蘿姐兒望了望自個人的阿娘,再看看茶娘只低下了頭去,一句話也不吭。
這些天下來茶娘早曉得這泉娘確實是個老實又勤懇的,若不是家頭遭了難,如今也該是個正經太太的,只可惜流落到了這里。
“我是信你的,以后我們儀姐兒便要交付于你來教導了。她自幼在鄉間長大,懶散慣了,從沒得個規矩,我便是愁她。她原本也是個聰明的,還會讀書寫字,只我的心思沒全放在這上頭,往后可叫她同蘿姐兒一同認字學習,女紅還是讀書你計劃便是,我是信得你的。”
泉娘雖讀的書并不多,但到底教兩個女娃是沒得問題的,更何況茶娘還讓蘿姐兒跟著一塊學,她想了想便將此想法摒棄了,蘿姐兒的心思從不在讀書上頭,她就好女紅,更何況她如今同自個兒一般成了奴,多讀了書反而于她不益,往后只平添了心高氣傲又如何是好?
泉娘雖心痛自家遭遇,但一切皆是命運更是自個兒選擇,再怨不得天由不得人,如今能遇著這般好的主家已是大幸,心中便也難得尋到一片平靜。
“不若,叫六郎給姐兒開蒙?他雖未考上功名,但學文奴家還是敢保障的,若夫人不嫌棄……”
茶娘等的便是泉娘主動開口問的這話,她自是歡喜,“怎會嫌棄?聽你說過我也信得你家六郎本該是能考上的,他有學問本事又甘做人下人,便是這份坦蕩我也佩服。待歸家去了你自去問問你家六郎,若他自個兒也同意,便要勞煩他做儀姐兒的夫子了!往后還有兩個哥兒,若他做了先生,待遇自是再不同一般!”
泉娘也甚是歡喜,當即便先應下了此事。若能教書,六郎心頭也總要好過些罷,便是得了空,自個兒還能再讀一讀書,總比就當了粗使好些。更何況,便是月錢也能再多一些,待十年后存夠銀子又到了契期,歸了南鄰若還能再買回原來的房子便更好了。
二人心頭各自打算,泉娘更是勤快起來,只何家實在地小,又有兩個哥兒整日哭鬧需要照料,于儀姐兒的教養并未正兒八經的開始。泉娘還未教導儀姐兒,卻叫儀姐兒同蓮姐兒帶著蘿姐兒先學會鄉里頭的行當了。
一日下午歸來,三人渾身統是泥,頭發鞋子衣裳無一處干凈的,梁氏當即便白了臉喊道:“這是怎個回事?”
儀姐兒還瞪著眼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蘿姐兒跟在她后頭梗著脖子雄赳赳氣昂昂的,只蓮姐兒叫雪娘問了一句便哭了出來:“我們下河摸魚,那羊哥兒笑話我們,儀姐兒便過去同他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