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有錢第二百九十二章有錢
旋即諸人只覺眼前一花,鐘昧恍若一道黑影,無聲地出現在場中,掏出個小箱篋放在柜上。
篋中金元寶,碼成了小山,黃澄澄地花眼,半分錢都不差。
店中諸人都倒吸了口涼氣。
國都長安,多出富貴。百姓不是罕見百金,而是罕見能有人,這么輕易地像掏銅錢似的,擺手就扔了一箱出來。
“夠么?”江離悠悠吐出兩個字,夾雜著股攝人的傲然,讓諸人都腿腳一軟。
“夠夠夠。不用點了,不用點了。”掌柜的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瞧江離的目光立刻帶了諂媚,“小的賀公子新禧,如意吉祥。”
“小的賀公子新禧,如意吉祥。”周遭百姓都連聲附和,方才的看笑臉立馬一片火熱。
江離淡淡地掃了諸人一眼,連半個謝字都懶得說,直接朝鐘昧示意:“東西帶走。”
看著堂堂影衛鐘昧,抱著個大寶奩,運起輕功藏到暗處的身形都踉蹌起來,辛夷不僅心頭又是好笑又是滾燙。
“卿卿。我們走。”江離的聲音從旁傳來,辛夷連忙跟上去,走出店門老遠了,掌柜的還立在雪地中作揖“歡迎棋公子再賞臉”。
年關將近,年貨紛呈。西市更是繁華熱鬧的集中點,街道兩旁都被小販商鋪給擠得水泄不通。
人煙浩鬧,熙熙攘攘,五彩的兔兒爺堆成山,鮮紅的爆竹串成龍,煊亮的燈籠連成排,并那糖稞酒釀八方特產,還有年畫窗花新衣新帽,妖童媛女川流不息,成群的孩童舉著爆竹一溜煙跑過。
年的喜氣籠罩上空,歲的吉祥彌漫全城。
辛夷也看花了眼,瞧瞧這個瞅瞅那個,再是人前拿著身份的端莊臉兒,也不禁浮上了喜意:“要年關了。國都長安,到底是最熱鬧的。”
“卿卿喜歡那個鋪子的窗花?”江離突然而來的接話,有些驢頭不對馬嘴。
辛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正好停留在一家窗花鋪子上,那鋪子臨街而立,滿鋪精巧的窗花,遠望嫣紅紅一片,光是看看就讓人歡喜。
“……倒不是喜歡不喜歡……只是這般陳設,瞧著怪好看……”辛夷拿不準江離問話的目的,只得下意識應道。
“好。鐘昧,付錢。”江離沒半分遲疑地吐出幾個字。旋即又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現,捧著個箱篋向江離拜倒。
“影九拜見公子。鐘昧大人回去取錢了。故命在下先行,隨公子差遣。”
“本公子不管是誰。錢別差半個子就成。窗花鋪,全要了。”江離指了指窗花鋪子,眼睛也不眨個。
那影衛捧著箱篋就上前去,也是眼睛也不眨個,倒唬得辛夷一愣一愣的:“公子這是作甚?奴家不過是眼神剛好瞧過去,可沒說要買窗花。就算真要買,又哪有全買的理兒?辛府也沒這么多窗扇來貼哩。”
“本公子不管。你眼神瞧到的,總有一絲歡喜不是。那就為這一絲絲,本公子就全要了。沒窗扇貼,你就放著,沒地兒放了,你就扔了。”江離比方才在釵環鋪,說大話還起勁兒了,干脆又加了句,“若是扔了,本公子再給你買。”
眨眼間,周遭百姓響起陣驚呼,窗花鋪掌柜跑出來向江離作揖,那影衛就抱了半人高的箱篋回轉來了。
辛夷又羞又好笑,又好氣又心熱地一跺腳:“公子快別犯癡了!這說大話還上頭了!花錢買這么多窗花,公子腰纏萬貫了不是。”
最后那句話落進江離耳里,讓他眉梢一挑,眸底劃過抹笑意:“不信是不是?卿卿便好好瞧著:本公子有的是錢。”
本公子有的是錢。
這話從旁人嘴里說出來,很是豪氣萬丈,但從棋公子嘴里說出來,別扭地像是換了個人。
明明是臉冷兒嘴還毒的人,如今卻一副市井無賴樣。還是那種故意把銅錢串串掛在腰間,吊著草根提著鳥籠,一路把銅錢顯擺得哐哐響的“嘴臉”。
影衛腳步一踉,憋笑憋得嘴抽。百姓哄堂大笑,笑男子不知天高地厚。唯獨瞧見了窗花鋪情景的其他商販,眼睛綠得像瞄準了獵物。
二人頓時成了西市中心。風聲兒都是長了腳,愈多的百姓圍攏過來,瞧場“棋公子也會說大話”的鬧劇。
辛夷被北風吹得冰浸的指尖,此刻卻有股熱流滾過,一路涌到心尖尖去。明明這萬眾矚目的風頭,她平日最是厭煩,避也避不贏的。
今日*她卻覺得自己,仿佛和江離著了一般癡,不禁不厭還有股歡喜。
好似要讓這泱泱長安,都瞧清這“放大話”的男子,目光是獨獨迎向她的。
“除了窗花,卿卿還喜歡那個?來人,付錢。”江離的聲音不帶絲毫波瀾地傳來,就算千人圍觀萬人看笑,他也淡定得像扔了個銅錢。
“糖稞鋪,全要了。”
辛夷這才發現。自己的目光無意識地,又停留在間糖稞鋪上。
砂團子、香糖果子、蜜煎雕花,并那西川乳糖、獅子糖、霜蜂兒,琳瑯滿目,甜香滿街。
立馬有新面孔的影衛出現,抱著黃澄澄的箱篋走了過去。百姓們倒吸陣涼氣,看笑議論聲愈盛了。
“公子可瞧清了?那是糖稞!本郡君買這么多糖稞作甚,這都是小孩子的玩意!”辛夷卻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江離只是微微回頭,朝她溫柔千種地一笑——
“本公子有的是錢。”
“就算公子憑恃棋藝,賞錢賺的不少,但花這些錢買糖稞,也難免冤大頭了些……”辛夷的話頭戛然而止,因為她忽的意識到,自己說這番話的同時,目光又無意識地轉到了家衣帽鋪上。
一家三層閣樓的衣帽鋪。綾羅綢緞,狐裘貂氅,比那窗花鋪或糖稞鋪,價值不知多了幾倍倍。
然而辛夷這點意識卻太晚了。
江離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衣帽鋪,全要了。”
又一個影衛出現,依然沒有絲毫猶豫的,抱著元寶箱篋就走了過去,周遭百姓早圍了個人山人海,倒吸涼氣聲幾欲震天。
“公子!三層閣樓的衣帽鋪,全部家當得值萬金!里面孩童襁褓,君子圓袍都有,本郡君拿來作甚?”辛夷本能地又要勸,可這勸不要緊,而是她的目光又游走了。
這次,她的目光停在的,不是一間鋪子,而是整條東南街。
半條街,百余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