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先來了。
她與黑衣人們纏斗作一塊兒,都使上真功夫,她飄然似落梅,旋回似羽毛從風,卻是雙拳難敵四手,不一會兒累了血傷,卻還是忠心拼力:“公主,快走!”
顧昭和忙扶了林靜殊:“來人,來人,有刺客!林姑娘也不好了!”
林靜殊粗喘氣,面色被痛楚絞得發白發汗,她緊捏了顧昭和的手腕:“兵行險招,且信你一回,莫讓我失望了。”
顧昭和撐著她,平穩道:“按我說的做,你我都會好好的。”
府里人急涌而來,打頭的便是陳斯年,他仰了仰臉,冷道:“活捉這些個罔顧王法的亡命之徒,休要教幕后人逃了。”
林靜殊咬唇,吟喘哀啼道:“爺……”
陳斯年這才想著,忙轉頭向王守成:“快尋醫去,府里沒有中用頂事的,往外頭去尋!”又向著顧昭和陳暮成淡道:
“公主是女子,多少能看顧著,勞托你與三弟一道去瞧瞧。”
這便是要支開他們。
顧昭和頷首:“隨行有宮里御醫,我瞧瞧有無通婦人千金科的。”
“爺……”林靜殊哀戚伸手,她慌張腹中孩兒,身又痛,只盼著良人手能撐著她,哪怕給她些涼吹拂衣的力道也好。
陳斯年俯下身,急色鎖眉:
“怎會出錯?怎會這般趕巧就遇刺?該是萬無一失的,是不是那公主猜著什么,早有安排……”
林靜姝手慢垂下。
陳斯年瞧見她傷痛面,方不自在了:“我只是驚訝過頭,靜姝,我是心切著你的……”他定了神,溫和道:“王守成求醫去了,定能為你請到名醫,靜姝,你會無事的。”
這便是他的體貼關愛,高高在上地軟不下身。
林靜姝心頭苦澀,面上卻是強扭了笑:“爺的心意,靜姝再明曉不過,靜姝是痛了,痛了才少話。”
陳斯年憐惜地撫了撫她寒濕的嬌面:“便等你好了再說,你也莫急傷了心,往后我們還會有子息,長久白頭的那日,也是兒孫滿堂,承歡膝下的那日。”
林靜姝閉上眼,似懂得的輕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話是安慰他的。
她心里是不敢信的空落。
一縷縈簾翠影,是冷梅香,氣勻,能靜心的。
帳幔掩了身形,只瞧見忙得轉團團的身影,還有掩不住的女子的呻吟:“痛……好痛,我不多求了,留下孩兒的命!”
血腥氣愈來愈重,將氛氳煙氣也壓過了,陳斯年在外頭踱步:“是不是……不好?”
大夫不答。
又半柱香功夫,顧昭和輕緩出了,她也不嫌臟污,捧了血帶在手:“太子殿下。”
陳斯年瞧著那污血墨似的黑,也真心實意地傷痛,他沉聲:
“孩子留不住就罷了,大人要好好的,莫落了病。”他又深看顧昭和:“公主千金之軀,難為你肯做這些,便多累你,再勸勸她。”
顧昭和笑緩緩,像個心慈向善的玉人菩薩:“倒不用昭和寬勸了,是好事,止血了才有這顏色,也是天命庇佑,可算保下了您的子嗣,只是母體羸弱,又動了胎氣,往后要格外小心照應。”
陳斯年怔了怔,良久,揚了笑:“是好事。”
顧昭和眼清清,面靜靜:“妹妹這番掙扎苦楚,是為殿下的情深義重,望殿下惦著她心,想著她情,昭和是外人,久留了不好,便去客棧宿著,殿下若有事,著人遞口信就是。”
話罷屈膝福禮,無可挑的端方姿態。
陳斯年見她遠了,沉吟道:“若她不是這個身份,端正莊重,模樣性子也出挑,倒是最合適的太子妃。”
陳暮成心口一跳,忙帶了些關切:“只是她偏是這個身份,大岳公主,是外族。”
陳斯年點頭,饒有深意地偏頭:“老三,你變了,先前寡言又少語,似個悶嘴葫蘆,出去一圈也曉得關心人了。”
陳暮成澀道:“臣弟從前癡迷帶兵練陣,想著不通人情也罷,總歸是無二心,惹不到誰,誰想還是招了忌憚,一路明槍暗箭的過來,如今臣弟想透了,獨善其身是不得,該依附華滋大樹,蒼木不倒,才有安巢之時。”他深吸氣,拱手俯身:“望兄垂憐。”
陳斯年忙扶了他,鄭重道:“兄弟間不說二話。”
陳暮成感激笑了。
“靜姝還在里頭受累,我瞧瞧她去,老三,你自便。”陳斯年也笑了笑:“方才那話提醒得不錯,大岳公主再好,也是外族,更何況為何下聘,你我都知。”
陳暮成低眉斂眼:“皇兄的意思……”
陳斯年冷道:“由不得她再事事周全了。”
他話說著便進房去了,并未察覺陳暮成惶然地握緊拳。
林靜姝的面棠梨花似的色白楚楚,見著他便目盈淚:“爺,我們孩兒還在,我好生歡喜,可我更畏,畏這波瀾頓生后,還是留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