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擺闊
大夫給蘇彥診了脈，說是沒大礙，只是餓久了身子虛弱的緣故，開了補身方子又叮囑好好調養，人就走了。
蘇彥喝了安神湯很快睡了，蘇老太太折騰了一早累得夠嗆，在下人的服伺下回房也歇息去了，蘇裕秀也不好繼續呆下去，安慰了蘇玉嫵幾句也走了。
倘大的屋子很快空寂下來，車夫進不了后院，兩個婆婦也被帶到偏房用食，蘇玉嫵站了半晌，竟發現身邊無人能用，不由嘆了口氣。
“青青可是等阿爹等得不耐煩了，作甚嘆氣？”
看著從屋外閑步走來的蘇世良，蘇玉嫵簡直不敢相信自眼睛，下意識眨眨眼，整個就落進帶著熟悉松香的清冽懷抱中。
“阿爹”
蘇玉嫵既驚喜又心虛，怯怯弱弱的喊道。
蘇世良沒理會她，抱著她繼續往里屋走，清俊的臉上雖一如既往的溫和，但眼里的疲憊和血絲卻讓蘇玉嫵內疚不已。
她昨日下晌出發，好歹半夜還歇息了兩個時辰，蘇世良該是入夜才出城追來宋城，只晚她兩個時辰到宋城，想來連夜趕路，一刻也不曾休息。
見蘇彥睡得香，蘇世良染著冷意的眼神溫和了些，駐步看了一會，拉著蘇玉嫵轉身往外走。
兩人出了屋門，迎面一個青衣丫鬟快步走來，笑著沖兩人行禮：“奴婢給五爺請安，老太太聽說您來了，已經讓人在前院備了午膳，請您去呢。”
蘇世良點頭示意，“一路風塵仆仆，待我洗漱更衣一番再過去，有勞你讓人安排一番。”
青衣丫鬟大約是沒想到京城來的五爺如此謙和，臉頰微紅，忙應：“是奴婢設想不周，奴婢這就讓人備熱水去。”
看著丫鬟離開時似曾相識的裊裊背影，蘇玉嫵心頭的歡喜立時褪得干干凈凈。
可看到蘇世良眼底的血絲，她終是不忍問及香菱的事，便將蘇彥被人冤枉偷竊白玉筆筒，她請蘇老太爺出面與劉喜和蘇二老太爺抗衡，以及劉益及時查明真相等事，簡單說了一番。
蘇世良聽后，神色復雜的看著蘇玉嫵，良久才嘆道：“青青受苦了。幸好有你，否則你大哥怕是難逃一劫。是阿爹錯了，你當日曾提醒我子矜有危險，可笑我竟然不信，險些害了子矜”
“阿爹不必愧疚，旁人心思歹毒，必不得善終。”蘇玉嫵不愿蘇世良內疚自責。況且，夢里蘇彥出事是在年下，與現在的時間并不吻合。
她感到很不安，夢里的那些事一件件在發生，可時間卻對不上。
夢里，蘇彥是在三年后被人毒害，她阿娘李氏因受不住打擊，以及蘇夫人執意給蘇世良納妾的逼迫下，自盡而亡。
如今，納妾一事提前了三年，蘇彥被陷害也提前了兩個月。雖說蘇彥的名聲險險保住了，身子完好無損，也不會被書院辭退，可她更擔心阿娘李氏會對納妾之事想不開。
可這些擔憂她不敢告訴蘇世良。
任何男人聽到正室因為自個納妾，最終以自盡的決絕方式來抗議，心里都不會舒坦。
這是多方俱傷的結局。
李氏死后還被人詬病善妒，不守婦德，蘇世良也被世人嘲笑多年，官聲有損，連帶她的親事也受影響，旁人怕她會是第二個李氏，高門大戶哪敢娶？
午膳設在前院與后院相接的一間花廳里。
兩張紅漆圓桌，沒有鋪桌布，邊緣處的漆面被磨掉了些，露出淺褐色的木料。桌上擺的菜肴也很家常，六個菜，其中一半是素菜，沒有酒。
老太爺和老太太均未出面，倒是大房和二房的人陪著兩父女一起，圍了兩桌，中間用屏風隔開，男左女右。
京城蘇府跟宋城這邊本就關系淡漠，相互客套幾句，就再無人出聲，只聞細細的咀嚼聲和碗筷碰撞的叮當聲。
飯菜素淡無味，蘇玉嫵從小被精心細養，數著飯粒用了小半碗白飯，終于等到其他人吃飽，一同擱了筷子。
膳畢，下人端上清茶，相互又疏離寒暄幾句，眾人這就準備要散席，蘇玉嫵忽然起身越過屏風，朝蘇家的兩位爺斂裾行禮，說道：“明年太翁他老人家過七十大壽，俗話說人到七十古來稀，長輩高壽，人丁興旺，家族后繼有人是興家之兆，玉嫵準備了一份大禮給太翁他老人家祝壽。”
聽說是大禮，本來無精打采準備散伙走人的蘇家人立時來了興趣。
“呵呵，嫵姐兒一看就是個孝順的，離老爺子大壽還有大半年呢，這就惦記著了，跟大伯說說，你準備了什么大禮啊？”
蘇仁達端著長輩的架子夸了蘇玉嫵一通，問及是什么大禮時，眼睛隱隱發光，上半身朝蘇玉嫵的方向傾斜，顯得迫不及待。
蘇玉嫵下意識垂眼看了看兩條凳腳離地的凳子，心道等會可別摔了。
“這份大禮是玉嫵同三哥一起，準備將整個蘇宅修繕翻新，讓其恢復昔日富麗。”
“咣”的一聲，蘇仁達連人帶凳摔坐到地上。花廳是青石磚面，沒有鋪毯子，這一摔可不輕，蘇玉嫵看著都替對方覺著疼。
可蘇仁達哼都沒哼一聲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抓住蘇玉嫵的肩膀問：“你說什么？你剛剛說，說的”
蘇仁達的力道可不蘇玉嫵肩膀像是被鐵鉗鉗住般，吃痛的小臉緊皺。
蘇世良忙上前拉開蘇仁達，將蘇玉嫵護在身旁，眼帶疑問，關切的問蘇玉嫵：“青青沒事罷？”
蘇玉嫵沖蘇世良眨眨眼，搖頭，“不礙事，大伯剛剛摔倒了，不知可還好？要不要請大夫？”
“不不不，不用，我沒事，我，你，青青，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連嫵姐兒都不叫了。
“嫵姐兒，這話可不能亂說，你世良，你看這”
蘇仕達和蘇仕豪兩人都雙眼放光的盯著蘇世良，神色是緊張又興奮，不安又焦灼。
蘇世良抿唇又看了蘇玉嫵一眼，見她期待又討好的直眨眼，終于緩緩點頭，“此事是青青和子矜的主意，為人子孫敬孝長輩是好事，我又怎會阻止？”
“嘩”
蘇世良話音一落，整個花廳都沸騰了。特別是蘇仕達和蘇仕豪兩人，一改先前的冷淡態度，簇擁著蘇世良，一定要親自陪他去書院接蘇曄和蘇慎和兩人。
蘇玉嫵更是受到蘇家女眷們的殷勤周到熱情洋溢的款待，端上來的茶點小吃果盤較之午膳高了好幾個檔次。
蘇玉嫵安心受著，又讓人去蘇彥的房外守著，下人慣會察顏觀色，見主子都恭維她，哪敢慢待？呼拉一下去了好幾個，將蘇彥的房門圍得像鐵桶。
蘇玉嫵當眾許下的承諾，就像一場颶風，在蘇宅刮起狂暴風浪，并迅速往外傳播開來。
被蘇老太爺強行趕出府的蘇二老太爺正在宋城最好的醉宵樓吃酒解悶，聽到伙計和食客們的議論，登時摔了酒杯，起身就朝蘇宅跑。
這怎么可能？
蘇彥那小子！他怎么敢！
那得是多少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