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為聘

陳蔡結姻

清光耀極,寒涼未褪。

明媚日光照在陳王宮的鎏金碧瓦上,照在朱紅花樹上,照在層層漣漪上,于是陳王宮一些子鮮活起來,泛出艷色,榴花照眼明。朝臣們就在這樣的光線中,神情肅穆,一個個列成整齊的隊伍,魚貫而入。

朝堂之上,和以往的布局相差甚大,在陳宣公高坐的王位與朝臣們肅立的大殿之間,竟然多出了一個王位。與陳宣公所坐的王位相比,這個王位顯得有些小,但確實是不折不扣的君王之位,蔡侯就坐在上面。

其實這也是多方商議之后的結果,國君來訪,自然一言一行都需慎重,免得傳出去,失了體統。讓蔡侯站在大殿上,與大臣一樣,仰望陳宣公,這似乎有輕慢之意,仿佛蔡國變成了陳國的屬國。但若是讓蔡侯與陳宣公一道,都坐在王位上,雖說王位足夠寬大,但蔡侯畢竟不是陳國的王,這樣一來,讓陳國的朝臣如何自處?因此,最終折衷了一下,讓蔡侯坐在這樣的位置,也是煞費苦心。

朝臣們站定,朝堂之上鴉雀無聲。陳宣公難得微笑起來,對著諸臣朗聲說道,“想必諸位也看到了,蔡侯今日也在朝堂之上,這自然是有原因的,至于究竟是為何,容寡人現在賣個關子,諸位稍后便知。閑事莫提,有請蔡侯。”

蔡侯起身,對著陳宣公拱手為禮,笑了一下。蔡侯本就風姿天成,一舉一動頗有瀟灑之意,此時因為對結親之事胸有成竹,整個人顯得輕松不少,這一笑更是灑脫自若,仿佛全宮殿里的陽光都匯在他身上,一時之間竟然看不到其他人。

蔡侯嘴角噙笑,“想必諸位在這里看到寡人,雖然有些詫異,但也都明白寡人是為何事。沒錯,寡人此次,正式求于宣公,希望宣公能夠同意萱媯公主下嫁蔡國,寡人將以元妻之禮迎娶萱媯公主入蔡。”

躲在柱子之后的穆姒夫人聽到蔡侯親自開口,說要迎娶萱媯公主,滿意地露出一個微笑,轉身離開。身后一直跟著她的長云柔聲勸慰,“如此一來,夫人便可放心了,這幾日

一直為了這件事情茶飯不思,睡覺也睡不好,現在可要好好休憩。”

穆姒夫人卻沒接她的話,揚了揚眉頭,“萱媯想要的,我都會為她奪過來,那個風媯算是什么東西,也敢和我的萱媯爭!”穆姒夫人的唇邊泛出一絲冷笑,“等著吧,風媯,有她受的。”

朝堂之上,聽了蔡侯的話,群臣不由竊竊私語起來。如今諸國并立,大大小小能有十幾個,有實力強弱,自然聯姻也多。但一般來說,是由使者出使,帶來聯姻的請求,同意之后,便直接交換聘禮和嫁妝,通常國君是不會千里迢迢親自求娶的,而這其中的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六禮,一般來說問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以及在祖廟占卜是不做的,因為這種聯姻更多的是政治意義上,并不強求兩人生辰八字相配。就算有比較講究的,國君親自拜訪,也不過是相互引薦一下,絕不會這樣當著群臣的面,如此求親。蔡侯此舉,委實叫人不解,但確實是給了宣公極大的尊重。

但蔡侯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舉動給其他人多少錯愕,笑意未褪,“寡人自幼喪母,十幾歲時又喪父,因此一直以來都有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盼望一生一世一雙人。”稍微頓了頓,似乎是想到萱媯和風媯同嫁蔡國的事,不過片刻,又恢復過來,堅定地說,“此次求娶,已經讓公主十分委屈,因此若是公主到了蔡國,為蔡國誕下皇子,那么寡人愿意不再立其他夫人,蔡國王宮,只有一位女主人就足夠了。”

這話一出,群臣表面上看起來不動聲色,其實所有人都內心嘩然。這世上,但凡是有些家底的人,哪怕是個稍微富裕些的鄉紳,都會多娶幾個,以便開枝散葉,這甚至已經成為一些人的畢生所求。但蔡侯身為一國之君,身負蔡國血統傳承重任,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實在令舉座皆驚,甚至連陳宣公,都忍不住動容。

陳宣公馬上恢復過來,仿若無事,開口道,“若是迎娶了萱媯,還望蔡侯能夠好好對待她,萱媯雖然性格跳脫,但本質不壞,若是她有不妥之處,蔡侯多多包涵。”

這和昨晚說的又有些不同了,昨晚在湖心亭,蔡侯主動說希望在朝堂上正式求親,陳宣公又驚又喜,既然是求親,那就要行半禮,這可給足了陳宣公面子,更何況蔡國與齊國聯系緊密,本身并不缺陳國這個盟友,反而是陳國迫切想要和齊國結盟,因此蔡侯此舉,真是誠意十足。

蔡侯這樣誠懇,陳宣公縱然再有城府,也說了幾句心里話,“萱媯自幼性格頑劣,也活潑過了頭些,如果她做的不對,蔡侯該立規矩也是要立規矩的,不能一味忍讓。”

蔡侯倒是不以為意的樣子,擺了擺手,反而有些試探的樣子,問起其他事,“不知穆姒夫人是否和宣公談起過媵侍之事?”

陳宣公哈哈大笑,“自然是說過的!蔡侯不必多慮了!”

蔡侯仍有些顧慮,“不知萱媯公主和風媯公主,對這件事是否都心無芥蒂?”

陳宣公伸手拍拍蔡侯的肩膀,“她們自然是一力贊同!你就不用擔心這些了,過了明日,回到蔡國好好準備一下,準備在洞房里看到你心心念念的人吧!”

在群臣的注視下,蔡侯再次對著陳宣公行了一禮,“如此一來,寡人就回蔡國了。等到娶親之時,寡人一定會十里紅妝,諸國來賀,風風光光地迎萱媯公主入蔡。”

群臣一同跪地,高聲齊呼,“愿蔡陳兩國永結秦晉之好,愿蔡侯與萱媯公主白頭偕老。”

蔡侯聽到萱媯的名字時,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隨即很快舒展開來,除了高高坐在上面的陳宣公之外,沒人能夠看到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