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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71422:22
陳王宮很快就將兩個的一應事物準備好了。萱媯的嫁妝整整裝了四十輛馬車,從北地的白狼皮,到南國的珍貴香料,穆姒夫人舉陳國之力,將所有能夠找到的奇珍異寶統統搜羅過來,又重金聘請能工巧匠,用十年生長一寸的金絲楠木為萱媯打造了一整套家具,以便擺在萱媯的臥房內。
臨行前,穆姒夫人拉著萱媯的手,伸手撫摸她的頭發,有些不舍地看著她,“你馬上就要走了,也不知道娘以后還能再見你多少次。我還記得剛生下你的時候,你才只有你父王的手掌那么大,誰知道一轉眼,我的萱媯都變成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萱媯仔細打量穆姒夫人,驚訝地發現,原本記憶里那個強勢的母親,竟然在眉眼之間顯出了老態。萱媯的鼻子忍不住酸了一下,她第一次覺得,原來嫁人并不全都是值得期待的。出嫁意味著和父母分離,孤身一人去往異國,面對陌生的環境和人,沒有父母和親人在身邊,背后空無一人,所以無路可退。
萱媯不由趴在穆姒夫人懷里,“娘,我不想嫁人了,我想在你身邊一輩子。”
穆姒夫人不由失笑,伸手撫摸著萱媯,“這是什么話,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說完,穆姒夫人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萱媯,往日我在你身邊,你小女兒天性也就罷了,日后到了蔡國,切記要謹言慎行,萬萬不可大意。”
萱媯乖乖地點了點頭,穆姒夫人又道,“你要記住,嫁妝代表了新婦在娘家的地位,娘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到了蔡國之后,這就是你的小金庫。打點婢女,賞賜侍衛,都是免不了的。”
萱媯突然想起了什么,囁嚅著開口,“娘,那……那鳳媯呢?鳳媯的嫁妝……”
“你又管什么鳳媯!”穆姒夫人想要發怒,卻因為想到萱媯明日將要遠嫁,往后見面的日子一次比一次少,免得因為鳳媯又生了隔閡,硬生生將怒氣咽回去,但心里卻對鳳媯更添了幾分惱恨。“鳳媯的事情,娘已經命人準備了,你不用擔心。快些回去吧,明日一大早就要起來了。”
待到萱媯離開,穆姒夫人冷笑了一聲,“嫁妝?我可是為鳳媯準備了上好的嫁妝。”
鳳媯不知道自己的嫁妝是什么,也并不關心這一切,她只是默默地將萱媯的嫁衣展開,徹底檢查最后一遍,將刺繡的針腳處小心地補上最后一根線。
弦歌看著鳳媯的動作,看著鳳媯憔悴的眼神和傷痕累累的手指,再也忍不住了。弦歌猛地沖過去,把嫁衣扔在床上,抓著鳳媯的胳膊,“小姐!你為什么要答應這樁婚事!你明明是公主啊”
鳳媯轉過去,微微仰起頭,以免眼眶里的眼淚流下來。
弦歌不等鳳媯回答,她也根本不想聽鳳媯的答案。弦歌拉著鳳媯的手往外走,“我們去找公子完,總會有辦法的!”
鳳媯搖了搖頭,拉住了弦歌,“沒用的。回來吧,弦歌。讓我最后看一眼嫁衣,我雖然不能穿上它,但是萱媯可以替我穿。”
弦歌咬著嘴唇,看著鳳媯的樣子,她的內心在吶喊,小姐,那是你親手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嫁衣!你明天也要出嫁了!你們同為公主啊!
但最終,弦歌深吸一口氣,眼里含著淚,卻帶著一臉平靜的表情走了過去,“我拿著,小姐你慢慢看。”
那一夜,鳳媯和弦歌都知道,這是他們最接近嫁衣的一次。因為穆姒夫人給鳳媯的嫁妝是,以戴罪之身嫁入息國,不能使用任何禮制。
癸酉月,天干之癸屬陰之水,地支之酉屬陰之金,是金水相生之象。
這是穆姒夫人親自選定的日子,也是穆姒夫人親自安排鳳媯和萱媯在同一天出嫁。這一天的盛景,在宛丘流傳了許多年。
整座城池飄著桂花悠久馥郁的清香,十里紅綢,滿天滿地都被紅色籠罩。鋪在喜轎經過道路的綢子,出自全國最好的繡娘,上面用金線在邊角勾勒出吉祥的紋樣,在婚禮過后,被道路兩旁的人瘋狂搶奪。
送親的隊伍長到看不見邊際,隊伍最前端的人在街頭轉了個彎,隊尾的人還沒來得及走進這條街道。裝著嫁妝的馬車浩浩蕩蕩,掰著手指數數的小孩子借來大人的手,卻也數不清馬車的數量。
在隊伍當中,被團團簇擁的喜轎沒有金碧輝煌,但卻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因為萱媯出嫁所用的喜轎,不同于一般的抬轎,而是硬生生在檀木的梁上起了一間宮殿。琉璃為瓦,白玉為階,在墻壁上,用細碎的東海珍珠鑲嵌成各種云紋。
走在轎旁的婢女不停拋灑著沾著露水的花瓣,混在花瓣當中的還有各種各樣的碎金,甚至還有價值不菲的小玩意兒,引得人們紛紛哄搶。
這一天,宛丘的所有人都記住了萱媯公主,天潢貴胄,受盡寵愛,是名副其實的天家貴女。萱媯出嫁的盛景經由人們口耳相傳,被編寫進各種故事里。而所有人也都忘記了,這一天出嫁的,不僅僅是萱媯,還有同為公主的鳳媯。
鳳媯坐在狹窄的喜轎內,轎夫把喜轎搖得不停亂晃,鳳媯只覺得一陣頭昏腦漲,然而她什么也沒有說。往常送喜轎總要給賞錢的,但這趟差事沒有絲毫油水,去的又是偏遠的息國,難怪轎夫心存怨懟。
風媯的送親隊伍沒有錦衣,沒有華服,就連喜轎也只是最簡陋的木轎,木板在抬起來的時候咯吱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只有轎頂綁著一支紅色的穗子,略微添了一點喜氣。轎夫們穿著破衣舊衫,一個個臉色難看,一臉喪氣。隨侍的婢女只有弦歌一人,更別提嫁妝了。連隊伍都談不上,只是四個轎夫和弦歌而已。
哪里像是送親,根本就是一群人在逃難。
又哪里像是一國公主的嫁娶,明明連最窮苦的農家女子都比不上。
風媯想象過無數種自己離開陳國的方式,唯獨沒有想過,自己就這樣,在沉重的腳步聲中,一步步離開了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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