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強制自己換上無邪的笑容:“藝多不壓身,多學點東西不好嗎?父親不許大哥學經商,也不許我學,將來這家業要交給誰呢?”
果真有此打算!李釗之前只有一點猜想,此時倒是被劉錚一口道破了。
“可你一個姑娘家,遲早要嫁入后宅,如何還能出門打理店鋪。到了婆家可不似父親這里這么好說話的啊,會被人嚼舌頭的!”李釗都顧不得有個外人在一邊,苦口婆心勸誡道。
李媛心里簡直要喊出來:誰要嫁人,誰要進后宅!我不要,我這輩子再也不要過那樣的憋屈日子!
可是不能說,不然一定會把父親嚇到的,嚇到的結果是,要么給她找個得道高僧念經驅邪,要么給她禁足。
“哎呀父親你說到哪里去了,”李媛“嬌羞”的低下頭,“還早的很,女兒多陪父親幾年不好嗎?還有……”抬頭瞅了一眼劉錚,聲音低的不能再低,“女兒也想知道如何同這些世家貴人打交道啊。”
原來是這樣啊!李釗松了口氣。對對,心思就該用在這些事情上面。他就說嘛,每天耳提面命的教導怎會一點作用都不起,原來女兒都記著呢。只是,都怪自己急躁,逼著女兒把心事都說開了,還當著外人的面……
故意咳嗽幾聲,似乎要驅散李媛剛剛發出的聲音一般,道:“你為父分憂的心是好的,不過定要小心,聽掌柜的話,不可跟客人發生沖突,亦不可太過用功累壞了自己。”
“是,女兒曉得了。”李媛乖順的應著。
一旁站著的劉錚暗笑,好個奸猾的丫頭,知道老父最在意什么,一句話扭轉劣勢。看樣子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應變這樣機智,再長幾歲定是個水晶心肝的妙人。
劉錚不由多看了幾眼。那日街上看到的發呆少年也是她吧,有意思。
“武兄弟要去哪里,我們別耽擱了,這便去吧。”李釗客氣道。實則是不想女兒被這個陌生男子多看。
劉錚點頭,隨他走出門外,上車之時回頭看了一眼,見那小姑娘早已轉身走回柜臺了。
是個有主意的。
劉錚隨便指了個地方下車,步行返回。李釗回到家中,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女兒這是幾個意思?是要接手家中生意還是伺機嫁入高門,不行,等她回來一定要問個清楚!
回到驛站,唐豐搖著折扇走過來,嬉笑道:“這么暖和的天氣,二哥還在外面走了一遭,什么要緊事啊?”
“冷易到了吧,叫他做好準備,京城的人明日便到了。”
“還用多說,冷易為了今日,準備了多少年了。”
劉錚冷笑一聲:“防人之心不可無,你當我愿意嗎!”
“非也,非也,這是你一出生,就必須要面對的事,無路可走。”唐豐說的很淡定,比之劉錚的恨,他輕松的很。
“是啊,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開始了,根本不是我能選擇的!”
唐豐看他不知是哀傷還是憤恨的神情,心有不忍,用扇子敲敲他:“大不了主動權在你手里的時候,給他留一絲余地。”
劉錚眸光閃爍,不知在想什么。
次日午后,京城調配來的巡撫大人郝成林到了,同來的還有御書房太監安晟,帶來了正平皇帝召相王回京的圣旨。
圣旨大意是說相王賠款,有損國體,著罰奉半年,閉門思過一月,即刻回京。
相王和唐駙馬等人領旨謝恩,安晟走過去,略帶歉意道:“王爺,皇上知道您委屈,可御史的本子太厲害,皇上不得不表示一下。”
相王淡笑著:“無妨,本王都明白。”
安晟忙道:“王爺放心,待風頭降下去,皇上一定會想辦法補償王爺。”
相王:“多謝皇兄看顧。”
郝成林抱拳道:“王爺為江陵城百姓做的事情,本府銘記于心。”他指的乃是處理商戶們積壓貨物的事。這些事鬧大了,他也會頭痛。先不說巡撫大人自己有沒有經營的行當,單說他治下幾十上百商戶大量虧損,他的日子就不會好過。所以他的感謝此時是真心的。
劉錚淡淡一笑,轉身而去。唐駙馬笑道:“巡撫大人勿要介懷,二哥他向來不喜多言。”
郝成林忙道:“駙馬言重了,王爺親赴北地為君分憂,實乃我輩典范。可是我們這些做事的,總免不了為人詬病,實在,唉……”長嘆一聲,似乎他也有同類境遇。
又問:“駙馬可知,王爺打算何時啟程?”
“一兩日之內,”唐豐望向北方,“來一次也就夠了。”
郝成林以為他指的是北方的敵人,感同身受一般,又長嘆一聲。
李媛昨日一回來就扎進房間不知在忙什么,連晚飯都沒顧上出來吃,讓柳葉端進去的。李釗忍了。次日特意不急著出門,等李媛睡醒覺。
李媛的房間里,還沒有收拾的很徹底,桌子下還藏著幾個紙團,習字的書桌上,凌亂的散布著一張張不知寫了什么的紙,李釗走過去,卻看到一幅幅簡略的人像。沒有五官,只隨意的畫了個圓圈便算頭了。身上的衣飾卻描畫的細致,是李釗從未見過的樣式。還有的紙上是一些花紋,也都新穎別致。原來一回來就是在忙這些。
李媛正在梳頭,不好亂動,從銅鏡里看到父親的舉動,沒出聲,等著他先說。
李釗把散亂的畫紙沓起來,問李媛:“你這是做什么,給買布的客人準備的?”
李媛:“是啊父親,看我畫的好不好?”
李釗用力的把一摞紙摔在桌上:“放著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去做這些匠人的勾當!你真當我看不出來!”
柳葉等人嚇了一跳,老爺可是從來沒對小姐發過脾氣啊!這是怎么了,小姐那么嬌弱,可別嚇壞了!幾人不由自主的往李媛的方向湊過去,想著萬一老爺要動手好擋一擋。
李媛轉過身,頂著梳了一半有些不倫不類的頭發,一本正經的對李釗說道:“父親也不過是士人眼中低下的商戶,如今竟也瞧不起匠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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