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歸桐

第四十六章 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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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鄉音

第四十六章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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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留酸軟齒牙,芭蕉分綠與窗紗。

炎炎夏日一早就熱氣滾動,最是消暑的便是一碗酸甜冰涼的酸梅湯。

只是劉旻不許郭圣通多用冰飲,說寒冷的吃多了傷身。

整整一夏天,估摸著也就熱得受不了了才許她喝上一碗。

是以雖然郭圣通饞得不行,身邊伺候的也不敢一大早就給她喝酸梅湯。

羽年見郭圣通被熱得有些煩躁,便道:“若不然婢子把外間的冰山再往里挪挪,再把門口的屏風挪開,這樣涼氣立馬就能透進來。”

郭圣通搖頭,“我梳妝完用過早膳后就去東廳了,別折騰了,留在外邊你們做活時涼快涼快。”

早飯時郭圣通就著蕓苔牛肉湯用了半張餅,便無甚胃口撂了筷子。

羽年同常夏對望一眼,都各自在心中思量著要叫廚下換點開胃爽口的菜來。

午膳時,膳桌上便擺上了涼拌苦瓜、涼拌嫩豆腐、竹節雞盅、酸筍老鴨湯配著青菜蝦仁粥同荷葉粥。

雖是色香味俱全,但郭圣通就是沒什么胃口。

常夏便勸道:“女公子費神了一上午,該吃好了,下午才有精神。

苦瓜祛暑清心,荷葉粥健脾去濕,鴨肉清熱降火,您多少用些也就不那么苦夏了。”

這一番話把郭圣通逗笑了,她執起烏木鑲金筷道:“這都是哪學來的?”

常夏見她有意用飯了,眉眼就帶起笑來:“女公子學醫,婢子們也不能什么都不懂啊,閑下來便也翻著來看看。”

郭圣通便贊道:“念些書好,不論是什么書,多念些總是有好處的。”

劉旻有感于孟母三遷,從常夏和羽年到郭圣通身邊便請了人來教她們琴棋書畫,希冀用良好的氛圍來熏陶郭圣通。

現今看來,實在是再高明不過。

郭圣通畏苦,但想著以苦敗火還是撿用了兩筷子苦瓜,入嘴苦生生的,但回味卻是帶著點甘甜,倒也不難吃。

她聞著酸筍老鴨湯味鮮香可口,便又叫盛了碗湯。

撇去浮油的乳白色濃湯本身看著就叫人有胃口,待一進嘴味蕾更是立刻就被這酸香爽口的味道征服。

不知不覺間一碗熱湯便喝完了,郭圣通額頭上冒出一層細汗,但卻覺得心下痛快極了,那股說不出來的煩躁悶熱一掃而空。

興許是就此開了胃口,她就著竹節雞盅用了兩碗青菜蝦仁粥,看得常夏和羽年唇畔都染上笑意。

用過午膳,郭圣通寫了一刻鐘字消食后便去歇午。

冰山到底不知什么時候往里挪了挪,屏風也被搬走了,涼氣氤氳了滿屋,郭圣通蓋著蠶絲薄被很快便睡著了。

午后起身時,她精神很好,看什么也都有了興致。

常夏便在送她出門時問道:“下回還叫廚下做些酸香爽口的吃食來,女公子以為如何?”

郭圣通點頭笑道:“善。”

盛夏午后,晴云輕漾,熏風無浪。

熾烈的日光大有把大地烤焦的架勢,侍女們提了水在庭院中灑了來消熱。

水一灑下,青石地面上就升騰起陣陣霧氣。

郭圣通深吸了口氣,漫漫夏日實在難熬。

她提著裙子一路疾步而行。

梁乳醫早就等候在東廳內,她早已知曉翁主為女公子請著了名醫來接替她教授的事情,近幾日便越發認真耐心地教授郭圣通。

待日落西山郭圣通從東廳出來往錦棠院中去時,氣溫仍然是高的嚇人。

經過點荷亭時,見得糝徑楊花鋪白氈,點溪荷葉疊青錢。

微風浮來,帶著水汽涼爽不已。

郭圣通不由想起二舅和他的凌夏居,不知二舅這些日子怎么樣了?

雖說各人有各人的緣分,但她還是希冀二舅能早日尋得心目中的意中人。

兩個人和和美美總好過一個人冷冷清清。

她一路心緒紛飛,不知不覺間便到了錦棠院外面。

剛要抬腳進去,忽聽得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那聲音,熟悉的很。

似乎是紅玉的聲音。

紅玉是郭圣通母親身邊最得用的侍女之一,郭圣通從小聽到大,熟悉不已,照理來說不會聽錯才是。

但這會兒郭圣通倒真有些猶疑,因為那聲音說的不是真定話。

而且——

這口音怎么越聽越像郭圣通夢中所見的那個神秘男子的口音。

她心中猛然一驚,舉步朝回廊外走去。

羽年摸不著頭腦,“女公子干什么去?”

郭圣通不好同她解釋,索性也就什么都不說了。

她很快就見著了紅玉。

紅玉正在院中的槐樹下和人說話,眸中似乎還閃動著水光,見得郭圣通來了忙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行禮笑道:“天這么熱,女公子怎么不進屋去?”

郭圣通道:“我聽得有人在這說話,似乎還是你的聲音,便來看看。”

說話間,她的目光便往和紅玉說話的那個侍女臉上打量去。

這個侍女面生的很,估摸著是在外院做活的。

紅玉果然道:“這是采云,在府中的鋪子中做活,和婢子是同鄉。”

同鄉?

紅玉的家鄉在哪里?

她把這個話題拋給了母親,還找到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我見她還在外間哭呢。”

母親嘆了口氣道:“紅玉是南陽郡人,她母親為了給她長兄湊錢娶妻把她賣了的,一路輾轉到的我手里。

她哭是因為她母親病重,托了人來告訴她。

我已經叫賬房支了二十兩銀子給她,唉,這苦命的孩子。”

為了給兒子娶妻便把女兒賣了做奴婢,這是什么樣的母親?

郭圣通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許久都消散不了。

難怪紅玉只是哭,卻不來求母親許她歸鄉探親。

這一口氣彌散開時,已然是夜里。

滾雷聲轟隆隆地響過幾遍后,傾盆大雨就痛痛快快地揚了下來。

這下好了,涼快了。

大雨沖刷浮塵,時光消磨傷痛。

她長長地為紅玉嘆了口氣,忽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紅玉是南陽郡人,那個神秘男子和她口音相同,那也就是南陽郡人。

可是她長到現在從未出過遠門,為何能聽懂南陽話?

她從一開始就沒覺得那個神秘男子說話聽不慣。

這感覺就好像他們真的相識一般。

可是,她并不認識南陽郡中的人啊。

莫不成就是在以往的夢里嗎?

這也太荒謬了吧。

郭圣通陷入了深思。

大雨還在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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