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樹

第三百六十二章 六皇子

江寧城的碼頭,一艘艘官船揚帆出城。

韓遠之怕路上遇水匪,讓沈震馮二帶著府里的護衛全部登船,護送船隊入京。

韓府的安全就只能暫時的交給林琪身邊的幾個三腳貓護衛。

文德殿內間,才剛下了朝會的皇帝十分疲乏的歪靠在迎枕里,手邊拿著呈上來的奏報一字一行的看。

貼身服侍皇帝的內侍都知來喜端了茶從茶水房過來。

三皇子從游廊轉來,正好與他碰了個正面。

三皇子忙笑著朝他拱手,與他客套。

來喜側過身避開他的施禮,又躬身請安,而后示意他略候,便入了殿內。

三皇子看著他的背影,目光閃動。

這個老東西還真是難弄,不管如何示好,他都視若無睹。

早晚有一日,定要讓他知道厲害。

來喜輕手輕腳的上了茶,便立在一側。

皇帝看完手里的奏報,抿了口茶,起身道:“去歸元觀。”

來喜忙上前稟報,三皇子過來請安。

皇帝聽說來的是三皇子,眉頭極快的皺了又散。

“讓他進來。”

皇帝重新端坐好,那姿態如同面前朝臣。

來喜伺候皇帝多年,對他心思倒也明了,對他這般態度倒也不意外。

通傳過后,來喜領著三皇子進來。

皇帝瞧著這個越長越像他那兩位皇后的兒子,心里很是膩歪。

三皇子規規矩矩的行禮請安。

皇帝淡淡嗯了聲,等他起身后,便問他可是有事。

三皇子見皇帝神色淡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心里微涼。

他已經小半個月沒見到皇帝了,他好歹也是阿爹的兒子,便是天家父子情薄,該有的血脈之情,也該有一點吧。

皇帝見三皇子沒有回話,便皺起眉頭。

三皇子忙收斂心神,重又恢復溫潤如玉的模樣,道:“是六弟的事,”他道:“阿爹詩畫雙絕,大哥字體獨樹一格,兒魯鈍也讀書千卷,六弟便是身子不濟,也得努力一二。若被人傳出大字不識的名聲,豈不讓人嗤笑?”

皇帝早已習慣被人時時稱贊,對他這般的奉承十分淡然,目光卻有些高深莫測。

“那三郎以為該如何?”

三皇子道:“臣以為,六弟年紀漸長,不如拜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得其教導。”

皇帝點頭,道:“朕也有此意,只不知該請哪位合適。放眼朝堂,才學淵博者甚多,然能有耐心教導幼兒的,卻甚少。”

三皇子垂著眉眼,像是再冥思苦想。

皇帝道:“我本想袁大人性子和順,應當能夠勝任。”

三皇子眼睛一亮,似乎也十分贊同的樣子。

他看了眼年輕的好似初升朝陽的兒子,慢吞吞的道:“可那老東西嫌東嫌西,硬把差事給推了回來。”

三皇子失望的抿著嘴,進而退求其次的道:“段大人性子和善,又是翰林院里學識最為淵博的,不如請他教授六弟。”

皇帝搖頭,道:“段大人太過溫吞,怕會顧忌六郎的身份,縮手縮腳,反倒誤事。”

“這,臣顧慮不周,一時也想不出合適的人了,”三皇子苦笑著道。

皇帝擺手道:“你做得已經很好,只是小六身子不濟,與別的兒郎有些不同,朕難免考慮得多些。”

三皇子垂下眼,心里卻在冷笑。

大哥是他心愛之子,六弟就該被他疼寵,唯獨自己是被撇出來的。

要不是還有個姨母,時常關心他,他怕是都以為自己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皇帝把翰林院里的人挨個扒拉個遍,道:“你覺得崔大人如何?”

三皇子做出恍然的模樣,連連說好,又說崔大人學識好,還是六弟的大翁,定會盡心竭力的教導好六弟。

皇冷眼看著他,見他面上雖笑,表情卻有些發僵,便知自己定是打亂了他的盤算。

皇帝更覺厭惡。

這個兒子總是這樣,既不如大郎坦誠直率,又不如六郎乖巧懂事,偏他還只覺自己很了不得,竟枉顧身份,跑去與寒門子弟爭搶。

莫說只得了解元,便是中了狀元,又能如何?

他是自幼被名門大儒教導的,上榜不是應當?

三皇子從殿內退出來,呼吸到外面微涼的空氣,他長吐了口氣,心里酸澀不已。

阿爹還真是百般提防著他呀。

他就這么寶貝大哥?

自己也是他的兒子啊!

三皇子扭過頭,望著矗立在黃昏的金黃之中的殿宇,用力捏緊拳頭。

不到最后一刻,誰又知道結局如何,便是有他保駕,大哥也未必就能坐到那個位子。

三皇子將嘴唇抿成一條凌厲的弧線,邁開大步,朝姨母的坤寧殿而去。

翌日,朝會之后,崔鋮被皇帝留下,當聽到要他為六皇子授課時,他一愣之后,便要推脫。

但皇帝心意已決,根本不給他機會,直接拍板下了定論。

崔鋮無奈,只得領受。

午后,崔鋮見到瘦弱得一陣風都能刮倒的六皇子,很是心塞。

這是六皇子第一次正式踏出宮門,崔鋮是他見到的第一個生人,他有些好奇。

崔鋮皺著眉看他,認為他直勾勾看著自己十分沒有規矩,同時也對堂侄女十分失望。

她好歹也是崔氏女,怎能將兒子教導得這般沒有禮數。

六皇子雖然懵懂,但他感覺十分敏銳。

崔鋮才稍一露出不滿,他便知道這人不喜歡自己。

六皇子抿著唇,烏黑的眼珠透出明顯的拒絕。

崔鋮邁著方步走到桌案后,拿起戒尺往案幾上一拍,剛清了嗓子要說話,就見六皇子臉色一白,悶不吭聲的就往后倒了下去。

跟來伺候的內侍嚇得臉色煞白,再不顧得禮數,急忙跑過來,抱起六皇子,一溜煙的跑了。

崔鋮舉在嘴邊的拳頭尚且還未放下,而他所要教授的弟子已沒了蹤影。

這件事沒等天黑就傳到了大皇子和三皇子耳朵里。

大皇子嗤笑一聲,道:“崔老頭是傻了嗎?六弟不過是認個字兒而已,又不是正經的學生,他拿戒尺是要做什么?”

三皇子臉色有些白,冷冷的叱罵了句“蠢貨,”而后聯絡親近之人,商議接下來該把目標放在哪個人身上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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