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三章吾皇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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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曦,黑夜終于漸漸地褪了。
沉寂的萬物之上,籠上了一層薄薄的浮光。
隱在宮柱后的男人看著遠處的混亂,無聲地笑了開來。
弒君。
他喃喃這詞。
沒想到,那丫頭竟真的走到了這一步。
看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畢生的理想,也終于要實現了。
想到這里,他笑了起來,不再清明的眼里,跳動著璀璨的星光。
這邊。
“啪!”
常蕓嫌惡地伸腳,將倒在她腳上的男人尸體踢了開來。
“你……你……”將士們抖如篩糠,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常蕓冷眼環視一周,只見宮磚之上血流成河,殘尸遍地,腥臭之息若有若無地鉆進人的鼻子。冷笑一聲,她喚來白犬,打算離去。
“陛下!陛下!”
忽然,一陣呼喊遙遙地傳了過來。
常蕓凝眸望去,只見遠處烏泱泱的奔來一隊人馬,為首的男人雙目如星,俊朗的面容上是藏不住的喜悅。
陛下?
她瞥了一眼旁邊的死尸。
“陛下!陛下!”秦炎已奔到了離常蕓一丈遠之處,大手一揮,制止了其他人的動作。
“賀陛下登基!陛下萬歲萬萬歲!”
他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
什么?
常蕓眨眨眼睛,有些懵。
見常蕓發愣,秦炎嘴角嗪了一抹笑意,用更高的聲音再叫了一遍:“吾皇萬歲萬萬歲!恭賀吾皇,恭賀圣上!”
他這一嗓子,不僅叫醒了常蕓,也叫醒了呆若木雞的那眾官兵。
站在首位的將軍雙眼瞪大,很快就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皇后死后,太子被廢,貴妃娘娘的肚子也常年沒個動靜;如今皇上駕崩,貴妃薨斃,這偌大的皇宮,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繼位人選!
難道……
他不禁抬眼向常蕓看去。后者身形瘦削,面容清俊,雖然年紀不大,但立在宮墻之中,卻一絲一毫都沒被壓了氣勢。
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那種好似“奸雄”卻更似“梟雄”的感覺,讓他的心頭頓時猛跳。
弒君,篡位,造反,新帝……
一連串的詞語在他的腦海里蹦了出來。“咣當”一聲,他直直地跪下,原本滿含憎惡的雙眼,此時卻是恭敬一片。
“圣上!”
他高叫。
語氣里是奴才對主子的敬重,還有對絕對實力的崇拜。
因得這一聲,他身后的將士沉吟片刻,紛紛跪下,額頭緊緊地貼在冰冷的宮磚上,大氣都不敢喘了。
常蕓看著眼前的這幕,不禁失笑。
“你們這算什么?”
她從未想過要當什么狗屁圣上,現在的她只想歸隱山間,回到野女谷里。
“陛下,國不可一日無主!陛下愛國愛民,力鏟奸邪,實乃天賜之選啊!”秦炎朗聲叫道,眼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了,常蕓拾級而上,眾人齊呼圣上的畫面分明還歷歷在目……他秦炎多年無能,終于窺見了天機。
“秦炎。”常蕓的聲音冷了下來。
“請陛下三思!”
“不用了。”常蕓調轉身子,冷然道,“王權富貴非我所愿,你們誰想當這皇帝,誰就來當吧。”
說完,她拍拍白犬的身子,欲要離去。
“月成。”
忽然,身后一道聲音喚住了她。
她心中一顫,回頭看去,卻見那人不知什么時候已來到了自己的身側,一頭銀發,滿目柔光。
“……大人。”她張張嘴,終是落下一句嘆息。
“月成,你做得很好。”
常蕓搖頭。
她聽從他的命令,從野女谷出來,一路隨著本心往前,卻沒想到,事情最后竟成了這副模樣。
來人拍了拍她的肩:“這一路,你辛苦了。我在這光州,也幫不了你。”
常蕓只是搖頭,不發一語。
來人看了看跪了滿地的官兵,還有為首的秦炎,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他們說得沒錯,國不可一日無君,你走到這一步,只能這樣選擇。”
常蕓一愣。
別人聽不出這話的意思,但是她卻是懂得的。
她突然想起那一天,眼前這人跟她說的那句話來:“月成,我說過,你是鷹之于藍天,蛟之于大海,獅之于叢林,你在這谷里也待了三年,難道就真準備待一輩子?”
一輩子……
她現在才意識到,她是回不去了。
一個弒君的人,去到哪里,都是一場禍害。
就算那些人傷不了自己,但自己身邊的人,也會被波及。王家、皇室,還有無數心術不正圖謀不軌的人,都會緊緊地盯住她。
所以,唯有緊緊地握住權力。
只有這樣,她才能保護自己、也保護身邊的人。
想到這里,她終是目探遠方,凄惘一笑。
“一切……聽大人安排。”
她的聲音不大,卻不失堅定。
秦澤看著她,慢慢笑了起來。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高叫道:“恭賀新帝登基!”
常蕓微咳一聲,擺了擺手。
秦澤直起身來,神色很是欣慰。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回頭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喜形于色的秦炎,笑容隱去,眉頭擰起:“你這混小子,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給我做了這樣的好事!”
秦炎眼角一抽,冷汗頓時就要浸了出來:“嘿嘿,父親大人息怒……”
“得虧你跟著的是月成,要是其他人,看你怎么收場!”
秦澤怒罵了幾句,又狠狠踹了一腳,才借故收拾殘局,匆匆離去。
常蕓無語地看著坐在地上揉著屁股的秦炎。
“我可不知道,你是大人的兒子。”
“我也不知道你認識我家老爺子。”秦炎悻悻的吐著舌頭,“陛下也不幫著我點。”
常蕓冷哼:“這是你活該。”
秦炎欲哭無淚。
他真是苦,本來想跟著常蕓仕途高升,沒想到到頭來,卻還是及不上老爺子一分……
他偷偷地望向常蕓。
常蕓立在朝霞下,發絲隨風揚起。
一雙沉靜的眼睛,靜靜地望向天邊,神情中既沒有擁有權力的歡喜,也沒有對未來的擔憂。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看著,然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秦炎別過頭,終于,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