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掩告訴李蘅遠一條不必翻墻的路,從蕭院前門出來,繞過夾道正好是西府四房的院子,四叔大晚上還在呼朋喚友,同樣花園的角門,根本沒鎖,也沒人看著。
李蘅遠走過之后極其擔心,這樣松散有外人進來怎么辦?
她想著,得找機會跟阿婆和大伯母提一提,畢竟這府她沒有權利管。
天上皓月當空,可白日里珍貴的花草在月光下,也只能是奇形怪狀的樣子,一點沒有花木該有的美麗和妖嬈。
到了池塘邊的小路,涼風習習,不過李蘅遠卻感覺不到冷,身上帶著皂角香氣的披風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怎么會冷呢?
李蘅遠咧嘴一笑,這個蕭掩,人雖說不清的奇怪,但性格不錯。
暫時他是好就可以來往,一旦他變壞,就絕交。
想完,遠處傳來似有若無的爭辯聲,李蘅遠走近了聽,是桃子和櫻桃給她送飯被李嬌娥抓到了,就聽李嬌娥道:“阿蘅自己說的認罰,轉身就反悔了?咱們可要到老太太面前說道說道……”
李蘅遠聽的搖頭,從在課堂上爭吵那一刻起,她就再不把李嬌娥當姐妹。
這人原來真的愛看她受苦。
不過不怕的,飯沒送到,阿婆也說不過她,婢女們雖然被抓個正著,但她不發話,也沒人敢懲處她的婢女。
李蘅遠小心翼翼繞著李嬌娥她們走,對于送飯之事毫不擔心,自己不被抓就行。
好在蕭掩說的對,這披風實在隱蔽。
一路上李蘅遠發現阿婆和大哥都派了人堵給她送飯的人,真是趕盡殺絕啊。
不過是自己犯錯在先,她也沒什么可抱怨的。
等到了祠堂前殿門前,門是鎖著的,身后又傳來燈光,看祠堂的老婆婆念叨叨的聲音由遠及近:“今天關了阿蘅小娘子,得去看看火燭,別出事了。”
李蘅遠心頭忽的一驚,要是有人想害她,這真是個好時候,一把火燒了就完了。
又搖搖頭,她死了,阿耶會讓全家人陪葬的,所以沒人敢擔這個險。
這是不是說,如果夢里的事是真的,阿耶肯定出事了?
李蘅遠心突然揪起來,急的不行。
老婆婆舉著的燈光越來越近了:“也不知道阿蘅小娘子淘不淘氣,要是偷跑出去,可得告訴老太太去……”
李蘅遠暗暗吐吐舌頭,這個也是奸細。還沒發生的事她強迫自己不要想了,繞到耳房東側,阿婆鎖上一扇門,祠堂還有窗呢,嘿嘿嘿……
佝僂身軀的老婆婆打開祠堂門,四處照了照,沒什么異樣,又輕輕推開后殿的門,門里地面上,稚氣未脫的小胖孩兒四仰八叉躺在拼接的蒲團上睡的正香。
老婆婆如樹皮的老臉露出笑容:“睡吧,睡著了就不會餓了。”
那笑容像是努力扯出來的,在昏暗的有燈后,顯得有些詭異。
蕭掩坐在墻頭,看著對面祠堂里的幽光遠去才收回目光,他跳下墻頭,身法輕盈飄逸,月光下宛若仙人降落到了凡間。
一位深目高鼻的美艷女子站在墻下,在他落地的時候問道:“郎君為何等人上鉤的時候又不算了,萬一明日阿蘅小娘子不來了呢?”
這女子是胡漢混血,叫蕭乙,是蕭掩小時候在街上撿回來的女乞丐。長得很有異域風情。
蕭掩不看她,一邊往前走一邊道:“急不得,一晚上發生這么多事,她能想的明白嗎?第一次想不明白,她后面就會對我有防備,若是她明日再來找我,說明她已經信了我八成,到時候再算不遲。”
蕭乙追著主人的步伐:“郎君……”
他們家郎君已不需要上課,今日去了,還讓阿蘅小娘子打了,郎君的身手,那草包如何能靠近?
所以郎君是心甘情愿被阿蘅小娘子打的。
晚上不吃夜宵的人,突然親手做了飯菜,之后阿蘅小娘子就找過來,這還不夠巧合。
要知道她們在下午的時候,就接到了消息,阿蘅小娘子被關祠堂了,李家祠堂跟他們院子就隔了兩堵墻。
最奇怪的,郎君可不是神棍啊。八卦圖是用來學兵法的,沒有大事,不需要拿出來,現在拿出來要給草包算命?
郎君所做的一切,分明是為了取得李蘅遠的信任,接近李蘅遠。
可是為什么接近?
沉吟良久,蕭乙才接上之前的話:“阿蘅小娘子是個草包,一點腦子都沒有,不討好她,郎君一樣能平步青云。”
蕭掩前面還有耐心的等著,陡然間挑起眉頭看著蕭乙:“所以我做事,要與你交代?”
溫文爾雅的人瞬間變了樣子,威嚴冷酷的眼神嚇得蕭乙慌忙跪倒:“郎君,婢子多嘴。”
蕭掩道:“你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在我眼里跟蕭甲蕭丙……一樣,都只是我的工具,不要妄圖以為已經是女子,就可以管到我的頭上,是不是平日對你太友好?敢說小娘子是草包,你是什么東西?”
蕭乙低聲抽泣起來。
“跪一個時辰,再有下次揣測我的事,別說我不留你。”
蕭掩說完轉過頭進了臥室,再沒多余一眼。
徒留蕭乙在月光下跪的筆直。
鳥啼將李蘅遠叫醒,李蘅遠撥開門閂,見窗外天已大亮。
她回頭看地上的披風,果真那不是個夢,在抬起手腕看了看,圓環都在。
她做了個鬼臉,昨晚真的去蕭掩家了?蕭掩沒有因為她打人而記仇,還對她莫名其妙的好。
李蘅遠抖落著避風,里面掉出了點心,這也是蕭掩怕她白天餓到給她包的,甜咸都有,他們北方人,重咸口,吃甜點不當餓。
蕭掩對她,真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啊?!
李蘅遠想說霍先生曾經的話,事出反常必有妖。
昨晚她身在其中,對蕭掩就全然信任了,此刻再想,一切都太巧合。
貓,岳凌風,蕭掩的好……她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可腦中總想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處處都透著不對勁,又抓不住。
李蘅遠一天都在想蕭掩——在蕭園的見聞,蕭掩的和善?
終于被她抓住一點,蕭掩為什么對她這么好?
慢慢的,她摸上自己的臉。
然后嫌棄的搖頭,人應該有自知自明的。
不是這個,那到底為了什么呢?
真如蕭掩所說是緣分?
李蘅遠努力回憶夢里關于蕭掩的事。
陡然間,茶色眼睛瞪大,眼前像是明晃晃飄著四個大字:“反賊蕭掩”
老太爺啊,那個壞蛋說:蕭掩是反賊。
李蘅遠嚇的在地上跳腳,報官,告訴阿耶,不然整個國公府都得被他連累。
一撇頭,門縫里透過來的陽光正好打在眼睛上,李蘅遠身子一抖,一下子清醒了,他們正是太平盛世,萬邦來賀,怎么會有人反?
而且蕭掩現在才十七,夢里她最多也就二十,蕭掩二十多歲就能當反賊?
他是副將的兒子,拿什么反。
“又被夢耍了。”李蘅遠想通過后,發現身上都出了冷汗。
所以蕭掩不可能是反賊,那夢也不可能是真的。
李蘅遠松了口氣,可是蕭掩真的很奇怪啊,她心頭又忍不住的問自己,蕭掩到底什么目的。
丫的不是為了討好她,好讓阿耶提拔他爹吧?
李蘅遠想到最可能的可能,捂住了嘴巴,之前不是沒有人給她好吃的,讓她跟阿耶說好話。
太不可思議了,那么清麗絕塵一個人,眼界怎么會這么低?
李蘅遠十分可惜的搖著頭,將披風上的糕點撿起來吃,嗯嗯,好吃,不過她也不會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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