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7說動
0367說動
李蘅遠的推斷沒有錯。
昨天她和父親說完話,之后父親就把她賣了。
李玉山把李蘅遠打發走了,便叫來屬下軍官去請董文舉。
原來李玉山勸女兒的話,也是董文舉請李玉山說的。
董文舉姿態已經非常低的想讓李玉山把女兒嫁給他的小兒子。
這一點非常能打動李玉山的心。
在李玉山心里,他的大寶貝就是仙女,就是寶貝疙瘩,能認真求娶的人家,就是好人家。
所以他雖然退而求其次的喜歡董養浩,但是董文舉的一翻作為,他還是愿意給董養浩一個機會。
也是因為董文舉的話語很能打動人。
董文舉對李玉山說:“所謂事在人為,即便是兩國之間有矛盾,還需要使者說客呢,何況是婚姻大事,我有一些肺腑之言要對三小娘子說,若是她之后還不答應婚事,那我董家子弟就再也不敢打擾了。”
這么有自信的半老男人,李玉山就把女兒支過來了。
李蘅遠并不認為董文舉勸她她就能改變主意,她語氣十分抱歉的道:“可是十七叔就是長輩,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十七叔那樣的人才,您讓他娶我,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董文舉都氣笑了:“哪有人為了躲避求親,這樣評價自己的。”
李蘅遠道:“翁翁,我說的是實話。”
所以她才喜歡蕭掩。
因為蕭掩從她是黑瞎子成精的時候就關注她,然后一點點教導她,培養她。
都已經接受了她最丑陋不堪的一面,所以她在蕭掩面前可以做自己,也不用隱瞞什么。
跟董養浩還是要很客氣。
不過很可惜,蕭掩的教導和遷就,都是因為報恩和愧疚。
想到蕭掩,李蘅遠微微走神。
董文舉咳嗽一聲。
李蘅遠的視線又落回到董文舉的臉上:“翁翁,真的很感謝……”
董文舉擺擺手道:“阿蘅,翁翁跟你說一些心里話,你聽翁翁說完,再給翁翁答復。”
人家都這樣說,李蘅遠勉為其難點點頭。
董文舉道:“就說十七的母親吧,可能你也略有耳聞,十七的母親出身不好,是世俗容不下的女子。”
見李蘅遠聽得人真,董文舉繼續道:“至于我和阿淘之間的事,也沒什么好說的,一個中年男人,已經有了家室,甚至孫子都有了,可是就是不覺得自己老,愛上了年輕有生機,又與眾不同的女子。”
李蘅遠微微頷首。
她的翁翁也這樣。
別說翁翁們,從春秋周幽王,到江東孫仲謀,那么多老男人前赴后繼,都是這一個流程。
然后就是禍起蕭墻,個個老婆兒子們爭斗不息,你死我活。
董文舉卻在這時候嘆了一口,聲音帶著憐惜和追憶道:“阿淘到底是與眾不同的,她飽讀詩書文集,知道我愛護她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生下十七之后,在夫人起了忌憚之心的時候,她為了能讓十七平安長大,就將十七交給夫人帶養,自己吃毒藥去了。”
李蘅遠頓時坐直了。
家中五叔叔的母親,可是阿婆給賣了的,所以翁翁要找阿婆算賬,阿婆就把翁翁囚禁,不給治病,翁翁就死了。
跟五叔叔的母親一比,這位阿淘確實要仁義很多。
也是個心思通透的人。
李蘅遠沉吟一下,打斷董文舉的話。
“那翁翁您怪罪夫人嗎?”
董文舉一愣,臉上硬扯出來一抹笑。
李蘅遠袖子底下的手攥了攥,董文舉這意思,就是怎么可能不怪罪,可是到底是誰對誰錯啊?
董文舉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堂堂舍人,世家子弟,自己喜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從那之后,他和夫人就貌合神離,他們再也沒有住到過一處。
董文舉笑了笑:“不過夫人到底沒有傷害十七,我的十七郎還是平安長大了,夫人也是個好人。”
好人。
夫人為了保護自己和子女的權益,起了忌憚之心,這沒有過錯,她還是讓情敵的孩子平安長大,是個好人。
阿淘身不由己,為了自己的孩子犧牲了性命,還可以說偉大,也是好人。
董文舉在不對的時候愛上了不對的人,可是他本就有那樣的地位和才華,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所以他認為自己也是好人。
都是好人。
李蘅遠歪著頭想了想,那到底為什么都是好人的情況下,故事還這么悲涼,哪里壞了呢?
她不由得想起蕭掩所說的,是世道不好吧。
董文舉這時一笑:“又扯遠了,翁翁要跟阿蘅說的,還是十七的事。”
“翁翁之所以要幫十七求娶阿蘅,說明白些,就是要攀附阿蘅,給十七后半生一個保障。”
這話說的直白,甚至不像是從一個官場出身的老狐貍嘴里說出來的。
李蘅遠看著董文舉那誠然的目光,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
董文舉點點頭:“確實如此,雖然阿淘也已經死了,但是家人對十七的忌諱和忌憚與日俱增,如今我還活著,沒人敢欺負他,但是我死了,就不知道什么樣了。十七被我慣壞了,他性子散漫,不喜歡官場也不喜歡斗爭,他向往做什么清士,可是沒有權利保護下,人想做什么都很難,所以翁翁是真的想求阿蘅幫忙,讓十七入贅到國公府,以后有國公給他做保護,他的日子不至于那么苦。”
董文舉說完,站起來深施一禮。
李蘅遠忙站起:“翁翁,這使不得。”
董文舉并沒有起來,道:“我知道我這也說很是無恥,希望十七跟阿蘅成親,是我們想攀附阿蘅尋求保護,但是十七真的不壞,他對我說很喜歡阿蘅,希望阿蘅好好考慮考慮。”
兩鬢斑白的男人,儒雅威嚴的臉上依舊刻滿了皺紋。
董文舉,有著未老先衰的惆悵。
李蘅遠倏然想到自己的父親,父親如果預感到自己要出意外,定然也會這樣為她這樣費心吧。
所以蕭掩說,父親上輩子把軍權交給他,可能就是為了換他對自己的一點點照顧。
但是蕭掩沒有。
一種十分酸楚的傷心涌上李蘅遠心頭。
她頓時紅了眼眶。
這樣的董文舉,不管他曾經做錯過什么,都是和父親一樣的,愛著自己孩兒的一位父親,所以她要拒絕的話真的就說不出口了。
李蘅遠點了下頭道:“翁翁,你容我想一想,看看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從果斷拒絕到肯考慮,這就是進步。
董文舉長吁了一口氣,再次行了大禮:“十七的將來,翁翁就拜托給阿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