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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流放
作者:連穗
細小的雪粒子紛紛落了下來,打在了路旁的枯枝殘葉上,發出簌簌的輕響。
“許二,你好像不怎么高興?”
凌準抬起頭,看了一眼鉛云翻滾,晦暗如墨的天色。
而許含章的臉色,雖稱不上黑如鍋底,但比起這天色,也明媚不了多少。
“你說呢?”
許含章連眼皮都懶得抬,懨懨的反問道。
本以為是中邪,結果是中蠱。
本以為是天災,結果是**。
本以為是普通的婆媳矛盾,結果鬧出了人命不說,還拔出蘿卜帶出泥,牽扯出數樁駭人聽聞的舊事來。
“我也沒想到,魏叔伯會是這樣的人。”
當著外人的面評斷長輩的是非,凌準心里還是很有壓力的,但只猶豫了一下,就如實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同時自我辯護道她又不是外人,為什么不能跟她說呢?
來益州前,他的二叔告訴他,和自己最談得來的,是魏主簿,但交情最好的,卻是張參軍。
最談得來的,反而不是最要好的?
他當時不太明白,現在卻勉強懂了個大概。
乍一看,魏叔伯無疑是個極為出眾的人,儒雅風趣,才思敏捷,且多年來對妻子癡心不改,從不在外拈花惹草,比說話大大咧咧,性子粗魯暴躁,且流連于花街柳巷,有賊心沒賊膽的張叔伯的形象不知要高大多少。
所以,他起初是要欣賞魏叔伯更多一些,和魏叔伯也更談得來一些。
但經過今天的事,他的那份欣賞便蕩然無存了。
以后別說談天說地了,就連正常的打照面,心里都忍不住有些發毛。
“一想到他那般極端偏執,為了能留住嬸娘,就剪掉她的羽翼,斷掉她的后路,還間接害死了她的爹娘,我便覺得不寒而栗。”
他只是一廂情愿的認為那樣做是對嬸娘好,卻從沒問過嬸娘自己的意思。
如果,他在赴長安應考前能有骨氣一點兒,死活不接受舅父家的資助,也不假意應下表妹的婚約,就不會引出一連串的禍事了。
如果,他在回鄉后能及時向嬸娘坦白,并求得舅父家的原諒,或許嬸娘和老夫人的關系就不會那么糟。
只可惜世上沒有如果,只有錯過,和過錯。
“我若是你嬸娘,估計連棺材板都壓不住。即使躺尸了,都要爬起來找他索命。”
許含章仍是懨懨的,為那個決絕的女子感到惋惜。
她外表看著光鮮,內里卻是千瘡百孔,不知比余娘子慘上多少倍。
就因為魏主簿那所謂的愛,所謂的挽留,她便被迫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東西,最后更是心灰意冷,草草的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希望魏主簿能如她所愿,把她葬在她爹娘的旁邊。
盡管,這個希望很渺茫。依魏主簿的性子,定會不管不顧的把她埋進自家的祖墳。生,要她做他的人,死,要她做他的鬼。
一直到回了宅子里,許含章才勉強打起精神來。
“娘子,你來的正好。”
聽到推門的動靜,寶珠急吼吼的迎出來,“她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里,怎么勸也不肯出來。你說,她會不會想不開啊?”
“十一,幫我踹下門。”
許含章略一思忖,便回頭望著凌準,說道。
咣當的巨響過后,門板被撞了開來,搖搖欲墜的晃悠著,驚得余氏的哭聲都為之一滯。
“哎呀,余娘子,你沒事吧?”
寶珠小跑著過去,仔細打量著她。
還好。
脖子上沒有勒痕,嘴角邊沒有血跡,手背上也沒有破皮。
除了眼圈哭得紅紅的,淚水糊了滿臉,便沒有別的異常之處了。
“我當然沒事了。”
余氏倍感難堪的偏過頭,不想讓她如看猴子似的,圍著自己瞅個不停。
“那你以前的夫家人呢?”
許含章小心翼翼的繞過了門板,緩步走向她。
“那老虔婆是個皮厚經打的,都挨了二十下板子,居然還有力氣在公堂上一個勁兒的喊冤和罵人,而當家的男人們卻屁也不敢放一個。后來長史大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讓他們把罪名都推到了老虔婆的身上。現下老虔婆已被打入死牢,明日處斬。而男的只判了流放三年,勉強把小命撿回來了。”
寶珠搶著替她回答了,又問,“娘子,你不是說男的才是真正的惡人么,那為何會被判得這么輕?”
“其實,他們三個人的判決沒什么兩樣。”
許含章與其說是向寶珠解釋,倒不如說是向余娘子解釋,“被處斬,當然是死路一條而流放在路上,也是一個死字。只消悄悄把人宰了,尸體則拋到荒野上喂狗,就能給張司業一個滿意的交代。之所以說是流放,沒直接要了他們的命,不過是想讓他們松口,盡快結案罷了。”
“哦”
寶珠恍然大悟,轉向余娘子道:“你是不是知道他們都要死了,所以才傷心成這樣?”
“她應該還不知道。”
許含章輕輕的搖頭,“畢竟她今天受了太多的打擊,一時心神動蕩,便無暇思慮太多。”
“呵!”
余氏突兀的嗤笑了一聲,“少來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一直都高高在上的施舍我,我卻是個不識相的,沒搖著尾巴向你謝恩,平白討了你的嫌。如今你終于逮著機會,把我踩到了泥里,你想笑就趕緊笑,不要再裝什么好人了。”
“你這人好沒良心!”
寶珠聞言大怒,豎眉叉腰道:“你做的活兒是最輕省的,領的月錢也不見得少。而且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是娘子給你添置的?你究竟還有什么不滿意的,整天都擺著天下人都欠了你錢的架勢,動不動就甩臉子抹鼻涕,你以為你是誰啊?”
“好了。”
許含章拍了拍寶珠的肩,示意她冷靜一點兒。
然后放柔了聲調,對余娘子說道:“你一定很難受吧?過來。”
話音剛落,就張開了雙臂,“你讓我想笑,就趕緊笑,但我不想笑。倒是你,如果想哭的話,就趕緊哭出聲來。我可以,把我的懷抱借給你。”
“這”
這轉折也太突然了吧?
饒是余氏滿腔悲憤,此時也禁不住呆了呆,不知該說什么好。
“過來。”
許含章的聲音愈發輕柔,仿佛帶著治愈人心的力量,如三月的春風拂過她的耳畔,讓她繃緊的神經頓時放松了下來。
“嗚嗚嗚我心里好苦啊”
片刻后,她鬼使神差的撲進了許含章的懷里,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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