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敦煌
第四十九章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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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什么邪了!”
鄭元郎剛從米婭兒的變心事件中醒過神來,正準備興致勃勃的喝上一口茶,再看一場好戲,冷不防重頭戲竟是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整個人登時就懵了,被岑六郎揪著搖晃了好幾下,才回過魂來,大怒道。
真是人在地上坐,禍從天上來!
天底下明明有那么多的男人,為什么這個蠢胖子好死不死的,非得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
莫非……
是自己長得太過俊逸瀟灑,氣質也太過鮮明出眾的緣故?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天妒紅顏吧?
“你還裝蒜?那個畫師,可不就是你么?”
岑六郎一想到他是個擅長畫春宮的,腦海里立時就浮現了很多老少不宜的場景,越發氣得不打一處來,本想揍得他滿地找牙的,但一想到這幾年不是兄弟、勝似兄弟的情分,便怎么也下不了手,只得恨恨的松開了他的領子,狠狠一拳,錘在了脆弱的案幾上。
“嘶……”
隨后,岑六郎無比痛苦的倒抽了一口涼氣,慌不迭的收回手,小心翼翼的揉著,幾根指骨像是要裂了似的,疼得他臉部的肌肉都開始抽筋了。
“六郎啊,想逞英雄,也得掂量下自己的斤兩。”
鄭元郎見狀嗤笑道:“不對,雖然你的斤兩是很足,但骨頭卻輕了那么點兒,脆了那么點兒。俗稱,賤骨頭……”
“我要宰了你個沒良心的,殺千刀的,給我戴綠帽的!”
岑六郎立刻又蹦了起來,挽起了袖子,罵道。
“不是他。”
眼見這兩人又要爭執起來,米婭兒便顧不上發懵了,而是又拉了下岑六郎的褲管,急急的重申道:“那個畫師,真的不是他!”
也不知岑六郎是怎么想的,竟然會懷疑到他的頭上去。
“不是他?那究竟是何方妖孽!姓誰名誰,家又住在何處?”
岑六郎原可以一腳把她踹翻在地的,但即便是憋了滿腔的怒火和一肚子的酸意,卻仍不習慣對一個弱女子施以重手。于是,便只有語氣顯得惡聲惡氣了點兒,使得他的形象不至于太窩囊。
“我也不知道……”
米婭兒那雙水碧色的眸子里似是蒙上了一層霧氣,面帶茫然道:“我只曉得,他是一個畫師。”
數年前。
西域的荒漠里,黃沙遍地,碎石紛飛。
米婭兒和一群同樣身份的女奴們互相攙扶而行,蹣跚的走在毒辣辣的烈日下,唇上裂出了細小的血口,肩膀早已被沉重的行囊磨破,腳上套了雙破舊的草鞋,每當踩進砂礫中時,就感覺自己的腳心都快燒了起來。
“快到敦煌了!”
前方的商隊里驟然響起了一陣歡呼。
女奴們的精神也為之一振——這代表著所有人終于都能喝上新鮮的清水,洗去一身的沙塵,在城內好好的歇息幾天了。
夜里。
商隊中的管事留在了客棧里,在昏黃的油燈下細心計算著沿路上車馬的損耗,人情的往來,以及死了幾個女奴,又折了幾匹駱駝。
伶俐的伙計們鉆進了魚龍混雜的酒館,不著痕跡的打聽著如今中原是什么局勢,以及大人物們的喜好是否又有變動了。
女奴們則披著五顏六色的彩帛,身穿薄如蟬翼的紗衣,或抱著琵琶和箜篌,或帶著都曇鼓,隨商隊的主人來到了敦煌城主的府上。
因著她們個個都生得膚白如雪,高鼻深目,腰肢纖細,雙腿修長,這般齊齊亮相于人前,便晃花了眾賓客的眼,讓人有一種目不暇接、心醉神迷之感。
其中,米婭兒的容色是最為姣好的,舞姿也是最為出色的,所以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也是最多的。
有欣賞的,有贊嘆不已的。
有色瞇瞇的,也有不懷好意的。
但還有一道目光,是和這些人都不同的。
專注、靜默、堅定。
擁有這種目光的,是一位悄然坐在角落的最末席,生得很是清秀的漢人郎君,在一眾錦袍玉帶的賓客中,他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無疑是寒酸的,上不得臺面。
可他的目光,卻是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干凈。
她從未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相看過。
所以,她覺得很是害羞,也很是喜悅。
第二日。
商隊里的人徹底放松下來,在城內肆意的冶游玩樂。
而女奴們卻不敢真的這樣做,害怕荒廢了技藝,就又得挨一頓鞭子。于是便聚在了客棧外的空地上,勤苦的練起了漢人最喜歡看的胡旋舞,引得過往的百姓們紛紛駐足,嘖嘖贊嘆。
然后,一道似曾相識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那個漢人郎君。
他懷里抱著松木的畫軸和一堆花花綠綠的顏料,不遠不近的站在人群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此后,每日里她一練舞,他便會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她開始暗暗期盼著他的到來。
只要他一出現,她便會跳得格外用心,格外動情。
那時的她對官話還處于十分生疏的狀態,無法直接了當的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就只能靠舞姿來傳情達意,希望他能看懂。
她覺得,他一定會懂的。
但她沒有問過他。
因為,她已經沒有機會了。
在即將離開敦煌時,商隊的主人只送了幾個徒有美貌卻資質平平的女奴出去,便輕易得到了城主的通關文書。
這大大出乎了米婭兒的意料。
她原本以為自己是一件最好的貨物,定會被主人挑中送給城主,然后就可以留在這座城池中,時不時的和他偶遇一次,再悄悄的看上他幾眼。
這樣,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但陰差陽錯的是,因為這幾日她的舞技明顯又突破了一個層次,主人便愈發覺得她奇貨可居,愈發不肯把她隨意送出去,愈發想把她帶到富庶的長安,以便能賣出更高的價格。
而她沒有反抗,甚至都沒有哭鬧和埋怨。
她早就該有自知之明的——作為一個貨物,是從頭到尾都不會有選擇權的。無論是買,還是賣,都是如此。
后來,她跟著商隊來到了長安,果然是被賣出了一個很高的價錢。
再后來,她又被高價轉賣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