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說我?”
凌準愕然不解,片刻后篤定的答道:“那我再去捉一對大雁回來得了。”
這才是最要緊的正事。
至于吳娘子的安危,就著實不在他應該操心的范疇里了。
如果她只是單純的鬧別扭離開,那他還可以幫著出城找一下人,盡一下鄰里之間的情分。
但假如她真的是因著周伯的授業,和南詔那邊的人有了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進而被挾持著往對方所在的部落去了,那他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幫不上任何忙。
就憑他一個人,只怕還沒有摸到那個部落的邊兒,就被層出不窮的毒物和暗器給折騰得只剩一口氣了。
況且,假如日后她真的會對許二不利的話,那她走了,反而正中他的下懷,就當是提前替他把所有的后顧之憂都斷了。
“我曉得自己的想法很惡毒。旁的暫且不說,光說是做了這么多年的鄰居,我也不該袖手旁觀的。”
凌準的眉頭習慣性的皺起。
他并非是貪生怕死之人,但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去。
所以,他選擇了退避。
“你別以為只要躲上一陣子,這事就算完了。”
凌審言悠悠的靠在了窗前,嘲諷道:“我并不覺得,她有你說的那么蠢,那么好打發。相反,她可精著呢。之所以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跟你辭行,擺明了就是要打動你的鐵石心腸,留下點兒蛛絲馬跡,好讓你上套,乖乖的去救她。”
就算他鐵石心腸,死不上套,那也沒關系。
反正她已經留了后手,讓吳氏夫婦也得知了此事,若是怎么也尋不見她,那定是會把‘薄情寡義’的他拖去救人,才能氣順的。
“如果他們仍只會找你吵,找你鬧,換著法子的撒潑和威脅,你當然不用跟他們客氣。但他們要是跪在你的面前,苦苦的哀求你,動輒上吊、服毒、撞墻呢?到時候你還能和先前那樣,直接一人掄一拳過去么?”
不能。
但凡是稍微有點兒良知的人,都干不出來。就連拒絕他們的話,都很難說出口。
“是,你大可以出去躲躲。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你若是想和許娘子盡早成婚,那就總有回來操辦相應事宜的時候,總有和他們撞到一塊兒的時候。”
這才是最要命的。
“我猜都能猜得到,如果你敢不答應的話,那他們就會千方百計的來阻撓你的好事,先是一腳踩扁你新捉回來的大雁,再撕了你的庚帖,砸了你的聘禮,甚至……還會給許娘子添堵。她如今的家世,我已聽你含糊的提過,貌似是很清貴的那種?反正絕不是平頭小百姓就對了。如果在納采前你就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那她的‘家人’,還會不會同意你們的親事?”
凌審言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
早在自家兒子還沒回長安的時候,他就聽自己的胞弟說過某些事了。
因此,他比凌準還要了解其中的內情和麻煩。
但他沒有說破,只繼續保持著裝瘋賣傻,老不正經的調調,并在沒有正式會面時就欣然接受了已改為崔姓的許含章,目的便是不想給凌準造成更大的壓力,想讓凌準過得快活自在點兒。
即使已到了這個緊要的關頭,他也仍沒有說破,不過是輕描淡寫的提醒他了一下罷了。
“那我該怎么處理?”
凌準越聽便越覺得棘手,痛苦道。
真要是去救她了,那便是一個妥妥的‘死’字;真要是不管她了,那也是一個妥妥的‘死’字。
“先等等看。”
凌審言難得見到他這般虛心求教的姿態,不由心里暗爽,“在上元節前,我就托人給你二叔捎了口信,說你要成親了。眼下,他應是早就在歸途上了。說不定再過兩日,人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可以和他再合計合計。”
“嗯。”
片刻后,凌準了然的點頭。
二叔好歹是和周伯更相熟的人。
有些事,還真的是只能找他合計了。
至于自家的老爹究竟是只深藏不露的老狐貍,還是瞎貓湊巧碰上了死耗子,他此時并不想管,也不想去琢磨。
“吃飯了!”
凌端一開始就聽到了這邊的吵嚷聲,卻很識趣的沒有上來湊熱鬧,直至飯菜都做好了,才鉆出了灶房,遠遠的喊道。
只因昨日她一湊熱鬧,就讓凌準挨了很多記大耳刮子。
而今日,她自是不會重蹈覆轍的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即使自己沒來摻和,凌準也依然挨了吳氏夫婦扇來的大耳刮子……
“米婭兒呢?又被叫走了?”
飯桌上,凌審言看著多出來的一副碗筷,不悅道。
倒不是肉疼多一個人來他家里吃口糧,而是不滿都已經在外過了一宿了,岑六郎居然還沒有送她回來。
這個滿腦子漿糊,不知禮義廉恥的混賬!
雖說米婭兒早應允了要做他的房里人,可眼下沒名沒分的,他怎么就有臉把她帶出去過夜,還不止三四回了?
雖說米婭兒從頭到尾都沒有發表任何異議,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可他就不會覺得這樣做不妥嗎?
這里再怎么說,也是凌準的家;再怎么說,也有他這個長輩在。
他怎么就理直氣壯的擺出了嫖客的嘴臉,只要興頭一上來,就把脫了賤籍的好姑娘拖出去糟蹋?
真是個沒分寸的!
盡管對此人的行事鄙夷到了極點,但當著女兒的面,他還是不好直截了當的抱怨,只得惡狠狠的剜了凌準幾眼。
“怎么了?”
凌準茫然的回望過來。
他這些時日里大多是貓在外頭的,竟是對此事一概不知,昨日又往曲江邊去了,剛好和腆著肚子上門的岑六郎錯過了。
不然,他一定會把岑六郎勸走的。
即使米婭兒是自愿的,他也不會讓她跟出去。
畢竟,她是被許二托付給他照應的,要是中途有了什么閃失,就不太好了。
“他一定是又欺負米婭兒了。”
那廂的凌端戳著碟子里的醬菜,憤憤的解釋道:“每次她從外頭回來,脖子上肩膀上都是青紫的痕跡,像是被人掐的。那岑六郎也真是的,居然下得了這種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