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配刀鞘?”
與此同時,她鬼使神差的記起,在二人初識之時,他就極其看不慣她把鋒利的匕首隨意揣入袖中的行徑,強烈要求她去配一個刀鞘。
“你怎么還沒去配刀鞘?”
在益州重逢后,他仍念念不忘的要讓她去配刀鞘,甚至還主動請纓,說要幫她配……
雖然后來她純潔的拒絕了他的提議,改換為一對梅花耳環……
但是……
以后,她還是能和他就刀鞘的問題展開深入交流的。
呸呸呸!
這越想,怎么就越容易想歪?
許含章忙不迭的打住了滿腦子古古怪怪的念頭,且努力將面上的笑容呈現得更純真更無邪,揮手也愈發賣力了,以免被他看出端倪來。
“快走吧!”
“走走走!”
于是,在友人和愛人殷切的、期盼的、歡送的目光下,凌準極不情愿的動身了。
說實話,他覺得這樣的情形有些似曾相識,好像……不是第一次被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擠兌了。
不過,這至少說明了兩人的關系越來越融洽了——她沒有因為當初鄭元郎告密的事而心懷不忿,鄭元郎也沒有因為那個五百兩的巴掌而耿耿于懷。
難道不是么?
想通此節,凌準便唰的回過頭,帶著欣慰而慈愛的笑容看了終于‘懂事’了的鄭元郎一眼,又轉過含情脈脈的目光瞥了向來‘大度’的許含章一下,接著就策馬離去了。
“為什么,我覺得他的笑容很下賤?”
鄭元郎勒著馬韁的手不自覺的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才賤!你賤!賤!”
許含章聞言微怒,立刻就急吼吼的為自己的愛郎打抱不平了。
“你看仔細了,我可是貴得很,一點也不賤!”
“沒看出來。”
“那你再多看幾眼。”
“不看。”
“為什么?”
“再看,我會吐的。”
“你!”
這廂說說笑笑,氣氛融洽。
“你還知道回來?”
“啪!”
而那廂卻是另一番光景了。
在升平坊的吳娘子家中,她的爹娘終是迎回了這個離家多日的寶貝女兒,面上卻沒有失而復得的狂喜,沒有如獲至寶的歡欣,只有一記響亮的耳光,毫不留情的扇在了她的臉上。
“爹,娘……”
吳玉姬捂著高高腫起的臉頰,一時竟是被打蒙了,眼神發直,連訴苦和抱怨的話都忘了。
“這一趟,多虧你了。”
她的爹娘沒有第一時間搭理她,而是強行擠出一絲笑容,客客氣氣的對凌審行道謝,將其送了出去,接著就將大門死死的閂住,再折返回來,索性把窗戶也關死了。
“我就問你一句——你走之前,是不是把去向說給了那邊聽?”
她爹一邊說著話,一邊指了指隔壁的醫館,“你有空去找他辭行,卻沒空跟我們解釋個清楚,讓我們白白的提心吊膽了多日,每天連飯都吃不下,覺都睡不好!你可真是個白眼狼!”
他雖是個市井小民,沒見過什么像樣的大風大浪,可人卻不傻,斷不會被凌審行幾句‘偶遇’、‘湊巧’、‘剛好’的話給騙過去。
別的不提,僅憑凌家的叔侄倆莫名其妙的出去‘踏青’了幾天就能把她帶回來,他便不難猜出對方必定掌握著某種自己所不知道的信息。
譬如,她真實的去向。
她絕沒有如留書中所說的往南詔去了,而是就近貓在了長安城附近,就等著凌家的那個小兒去找她。
“你真有出息!我們把你當成寶,辛辛苦苦的拉扯大,可你卻把自己當成草,自甘墮落,送上門的讓人作踐,還搞起了伎子才會玩的把戲——一邊裝著清高和矜持,好似對男人都不屑一顧,不放在眼里了;一邊把帕子丟在地上,勾著男人來還你,來找你!”
她阿娘則是目光沉沉的打量著她身上新換過的干凈衣衫,再看了看她微敞的衣襟里幾個不起眼的紅印子,心里愈發火起,冷笑了好幾聲,“但你知道嗎?那個人即便知道了你的去向,一開始卻壓根沒想過要去尋你,只曉得裝沒事人!要不是我們豁下這張老臉,天天堵在醫館里鬧,指不定他這會兒還在裝死呢!”
這便是獨屬于他們的,市井小民的智慧。
他們直覺自家的女兒的出走和凌準有關,但覷著凌準向來是待她冷冰冰的,漠不關心,自己若是好聲好氣的去央他幫忙,只怕打動不了他,兩三下就被搪塞過去了。
因此,他們便劍走偏鋒,索性撕破了臉,什么都不管不顧了,即使拼著被打掉幾顆牙的屈辱,忍著被他惡毒挖苦的痛楚,也不能讓他息事寧人,蒙混過關!
“我也不指望你能明白,做爹娘的究竟有多緊張你,究竟能為你做到哪個地步。”
盡管重重的給了她一耳光,疼的是她的臉,可為人父母的心,又怎會不跟著抽痛不已呢?
“你只要知道,我們是不會害你的,就成了。”
“唉……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我給你把熱水燒上,你好好的洗個澡,睡上一覺。”
“你要是困了,就先歇著吧。”
他們不約而同的嘆了一口氣,對視一眼,慢慢的退到了屋外。
灶膛里,火光熊熊。
灶臺上,水汽裊裊。
“什么!你打算把她說給那個富商做妾?”
“你小聲點。我當然是不樂意。可是……你也看到了,她身上,那些印子……在外頭的這些天里,她,估計已經……就這樣,哪還有好人家的兒郎愿意要她,愿意八抬大轎的娶她?就算真有,以后……也未必會善待她。”
“萬一……只是蛇蟲叮咬過的呢?要不還是問問她,再做決定吧。”
“問了,她會老實交代嗎?”
“應該……不會吧。你說,是不是凌家那個小兒干的?”
“真是他的話,就不會避嫌,讓他二叔把人送回來了。咱們也別想著再去醫館里鬧事了,更別想著把這樁事栽在他的頭上。真要是把他惹急了,滿大街的嚷嚷出去,那玉兒就算是給人做妾,也沒人會接手了。”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灶房里,吳玉姬的終身大事就這樣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