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司透過那只被捧在手上的斗彩杯盞,看向地上跪著的季云黛,卻一直沒有伸手接過。
末了,她突就笑起。
“說起這教養陪伴,妹妹應該先敬嬸娘才是。”
季云黛捏著那杯子,心下一亂。
不過她很快就定下心來。
“青司姐姐說的極是,只是母親平日喜歡飲用的是花草茶,等會云黛會為她重新烹煮的。”
季云黛笑到,“這雪山紅芽此時茶香味濃,是最適合飲用的時候,姐姐還是先嘗上一嘗吧。”
青司不為所動。
“這雪山紅芽千金難得,嬸娘雖然喜歡喝花草茶,可是這種好東西理應是先給嬸娘這種長輩,我覺得是這樣的,你說對不對……云黛妹妹。”
管瞳見青司不接,還以為是因為她不喜歡這雪山紅芽。
“正巧我也渴了,既然青司孝順,不如就先將這茶給我吧。”
“不行!”
云黛一說,就覺自己失言。
“這茶是我給青司姐姐烹煮的,里面是我對青司姐姐的一片心意,姐姐不接,是看不起云黛,還是不希望云黛以后嫁入琴家過的和和美美?”
青司聽得挑眉,小小的一杯茶水,竟然還包含著這么許多?
不過季云黛越是推辭,這茶她越是不能接。
反正,她……等的起。
百里垂下眼去,面上帶了兩分心傷。
“我本想著將這茶孝敬長輩,沒想到云黛妹妹卻是這樣想的,如今這茶我不接,反倒顯得我若不喝這茶,妹妹以后在琴府就一定妯娌不合,事事不順一樣了。”
季云黛才不管百里青司那明里暗里的“詛咒”。
“多謝青司姐姐為妹妹著想,這雪山紅芽還請姐姐品鑒。”
青司伸手接過那杯子,玉手捏起茶蓋輕撥。
看著茶湯紅亮,聞著清香撲鼻,可是青司卻總覺得能從這里面聞到一絲熟悉的味道。
究竟是什么哪?
青司一陣皺眉。
季云黛看著百里青司將茶盞放到自己嘴邊,可是還沒等她啟唇,卻又見她將茶盞“哐”的一聲放了回去。
茶杯落桌的聲響,驚的百里玉影也放下了杯子。
“可是燙著了?”
看著青司表情不對,百里玉影急忙關切道。
“沒有。”
茶杯放在桌上,青司卻一直都在看著還未起身的季云黛。
這茶湯中隱著的那抹苦澀藥香,似乎與自己當年被琴長風灌下的湯藥有些相像。
見青司一直看著自己,季云黛若無其事的回看著對方。
“姐姐怎么突然間這樣看我?”
因為百里青司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低估眼前這人的狠毒。
“我只是突然想起,先前只顧著品這拜別茶,竟是將這回禮給忘了,沒有回禮,這茶我喝的可實在不怎么心安。”
青司看向一旁的白芷。
“你去將我為二小姐準備的大禮帶來。”
白芷看看青司,不明白對方說的“大禮”指的是什么,明明準備好的拜別茶回禮就在她的袖中。
驀地,白芷想到了其他。
見青司對著她幾不可察的點點頭,白芷急忙退下。
百里玉影不知道青司這么失禮的舉動是為著什么。
她只能看著青司眼中如有風暴隱隱暴動,似乎想要隨時隨地席卷而來!
青司穩穩的托著手上的杯盞,末了竟然將百里玉影的杯盞也一同拿了過來,茶蓋被人取下。
青司托著那兩個杯子,在自己面前一一嗅聞。
一模一樣的斗彩茶杯,一模一樣的茶湯,為了坑害自己,這季云黛撒的網可夠大的。
可千不該,萬不該,她都不該將這念頭動到自己母親身上。
托著杯底的手指驟然一收,只聽得“咵嚓”兩聲,那價值千金的斗彩杯,連著里面的雪山紅芽一同落在地上摔個粉碎。
濺起的碎瓷的茶水撒了季云黛滿身。
“你這是做什么!”
看著其中一片碎瓷,險而又險的在自己眼前劃過,季云黛終于忍不住直接起身!
可是沒人回應于她,因為青司突就顰著眉頭,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母親……我肚子好疼!”
為恐百里玉影開口,青司先發制人。
愛女心切的百里玉影,又哪里還有心思去責備青司之前的失禮之舉。
“你先忍忍,我這就去讓蓮姑去請醫者過來。”
“那樣怕是太慢,”百里青司道,“那個姜笙不是就在府里嗎,直接讓他過來就是了。”
“這樣也好,我這去派人喚他過來。”
青司不舒服,管瞳也是心焦,要知道,那可是堂堂郡主,一旦有事,皇上那里可是不好交代。
季云黛剛被琴長風扶起,拂去身上的碎瓷,就聽得一旁的管瞳這樣回道。
姜笙若是來了那還了得。
“姜醫者已經一早就離開了,這會他怕是都到自己府上了,母親還是去請別的醫者過來吧。”
這一下,就連管瞳都察覺這其中不對的地方了。
似乎從剛才敬茶開始,這季云黛就有些不對勁,如今竟然就連請個醫者都推三阻四。
想到之前季云黛對青司的態度,青司莫名其妙腹痛,不是與自家女兒有關吧?
事實上,管瞳陰差陽錯之下,反倒真相了。
“你說,姜笙離開了?”大約是緩過勁來,坐在上位的青司突就開口。
“是……是啊……”
看著青司注視著自己的那雙黑瞳,季云黛不禁往琴長風懷里躲了兩分。
這樣的青司,讓她本能的覺得心虛與害怕。
青司卻沒機會這句回答,她看著地上碎了的茶杯水漬,突就唇角一勾。
“先前你費心為我烹茶,本郡主卻將你的這份心意給糟蹋了,不如本郡主為你煮上一杯陪罪?”
“不用了……我,我不喜歡喝茶。”這茶中摻了藥,又哪里是能給自己喝的。
“你覺得,我給你拒絕的機會了?”
直到這時管瞳才發現,青司再用的是她百里郡主的名意。
琴長風沒有官職,季云黛也就沒有該有的夫人頭銜,就連她見了青司都得行禮,又何況是她的女兒。
青司站起身來,金紋珍珠履,踩過滿地碎瓷。
沒有人敢去評價季云黛的舉動。
他們只是看著她,她殺死騰騰的步步上前。
就像她是踩的不是茶漬,而是她敵人的根根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