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準備好了?”
百里玉影從門外而來,卻見青司坐在鏡前發呆。
見到來者,青司忍不住一笑,“母親真的不與我同去?”
百里玉影笑笑,“我在府里煮好湯等你回來。”
青司點點頭。
她知道,母親這是顧及有人拿皇上與她以前的事,出來詬病。
“既然母親不去,那讓他與我一同入宮吧。”
百里玉影知道青司說的是誰,但是她也有些顧慮。
“畢竟沒有正式入族,你這樣帶他去,會不會惹得旁人多言。”
“不是已經將名字記在族譜上了嗎,他現在已經是我季家的人了。”
青司握住了百里玉影的手掌。
“今日是太后千秋壽誕,來的也都是京中貴人,試問還有比今日讓他出現更隆重的時候嗎。”
“我知道母親的顧慮,可是讓這天下人看清我季家大房的態度很重要!”
說起這個,青司想起季正弘來。
“這幾日叔父雖然天天上門求見,可是他一來沒有賠禮道歉,二來也沒讓季云黛表態,只在那里說著“一家人”的話,似是內里這意思誰不知道。”
被青司一提,百里玉影也好好想了一想。
她大房確實沒落了許多,要不然他二房憑什么認為在意圖給青司下絕嗣藥之后,還以為能重歸于好?
“即是這樣,就讓他與你一同去吧,只是他對這宮中禮儀……”
“母親放心吧,他出身燕家,這些東西他必然是都會的,而且我會在一旁提點著,相信女兒,出不了什么大錯的。”
“這就好。”
百里玉影想再叮囑些什么,可是她想了半天,卻發現她已經太長時間沒有入宮,反倒是青司出入宮廷的時候更多一些。
青司站起身來,接過百里玉影遞來的壽禮。
“小心些,早點回來。”
百里玉影小心的叮嚀著,好似她去的不是皇宮,而是天涯海角一樣。
青司伸出手臂,輕輕的抱了抱自己的母親。
“放心吧,我會帶著大哥平平安安的回來。”
百里玉影站在門口,看著青司穿過花廊。
她揚起的素紫衣角,翩然飛過從花廊上垂下的花朵,像只云雀一樣輕巧的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雖然過繼一事是青司提出的。
燕行止也是她選擇的。
可是百里玉影知道,青司心里是有芥蒂的。
她一直都稱呼燕行止為“他”,可就在剛才,她為了讓自己安心,她叫了他一聲“大哥”。
百里玉影鼻尖一陣酸澀,她的青司啊總是那么懂事的讓人心疼……
六匹駿馬拉著鎏金鑲檀木的馬車“咄咄”而行,陽光烈烈,將車壁上“百里”兩個大字,映的曄曄生輝。
馬車里,燕行止……不對,現在應該叫他季行止才對。
季行止握著一卷書坐在馬車一側,他本來是想著趁著空閑,在馬車里看會書的。
可是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就落到對面之人的身上。
不是因為今日的她穿的多么清雅出塵,也不是因為她姿容多么好看。
而是此時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她,總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意味。
季行止猶如實質樣的打量,青司就是想忽略,也有些困難。
“在緊張?”
“還好。”
想想也是,未來的大相,怎么會害怕進宮這種小事。
但是不害怕,不代表沒有需要提點的地方。
“我與說一些宮中的事,你聽一聽,也好等下心里有數。”
聽見青司要說正事,季行止放下了手上的書卷。
“請說。”
“當今圣上子嗣也算繁盛,但是成年的卻也只有那么幾個,大皇子高佐你已經見到了,他乃是梁國公主月貴妃的孩子,他我就不多說了,今日我與你說一下其他幾個……”
馬蹄聲聲,車轅流轉,狹小的馬車里,青司幾語三言間,為季行止打開了另外一扇大門,門外,是他在東陵不曾領略過的天地。
看似最為寵愛的二皇子。
莫名死于池塘的三公主樂歡。
還有看似最不得喜歡的病弱四皇子。
乃至捧著別人孩子踏上帝位的孝賢太后,以及最為名正言順的戰神燕王。
除了這些,那些皇子身后的妃子母族。
在他們身上蔓延而出的朝堂脈絡。
以及季家在其中處于的地位。
這些東西,季行止曾經也聽過一鱗半爪,卻沒有聽過如此詳細的,那種生動的感覺,就好像這些人能伴著這幾句話,憑空跳出來。
最后青司提及的是高祖帝。
她看著季行止道,“今日,皇上會出現,在知道你的存在后,定然會喚你出來……”
青司有些猶豫。
但是她覺得還是如實相告的好,畢竟季行止現在代表的是季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圣上可能會出言刁難與你,你不用慌張,他問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要知道,帝王有時候比你知道的更多。”
而且青司甚至會覺得,高祖帝事后可能會讓人去專門查訪季行止。
“記住,不論是你被燕家除族,還是被記入季家族譜,此中種種,一定不要自我添加,也不要為著顏面刪減,只如實回答就好。”
季行止點點頭。
據他從下人聽聞的那些來看,高祖帝很喜歡青司,那青司告訴他的這些,很有可能就是青司的切身體會。
“這些我都記下了。”
青司看向面前的季行止,沒有了他前世臉上那道疤,此時的他看上去也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樣子。
“你若心里還有疑問,就說吧。”
既然青司提及,季行止也不在隱藏。
“你似乎很厭惡大皇子。”
青司不知是感慨于季行止的觀察力,還是感慨于自己失敗的控制里。
“我不是厭惡他。”
青司道。
“我只是想讓他去死。”
季行止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了不得消息,坐在她面前的百里郡主竟然想殺了西周皇子高佐!
可是這種事……“為什么要告訴我?”
季行止眉頭一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那里是能隨便說出來的。
與季行止的慎重相比,青司卻很平淡。
“我只是在提醒你,你最好不要與他站到一條船上去,否則與他落水的人里,一定會有你,不論你是姓燕還是姓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