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畜生……”
完整的兩個字從老太太的嘴里罵出來。
越湛忽然間意識到這個老太婆的求生意志很強,這兩年下來,不但沒有油盡燈枯,反而漸漸還在康復。
他心底寒顫了一刻,猛然間不知自己這些年到底是為了什么。
明明從母親死的那一刻,他告訴自己,西北圓月下的少年已經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個要越家所有人付出代價的厲鬼。
可是……
怎么他們都嘗不到自己所嘗試過的錐心刺骨的痛苦?
“你們果然是沒有心的。”
所以再親的人倒下,或者死去,對他們都沒有任何影響。
越湛身影頹敗著從老太太屋里走出來,卻見女人立在一旁,安靜地等著他:“你還不能收手嘛?”
“收手?”
越湛低頭,看著自己的一雙手。
他為什么要收手?
這些人對自己做過了什么,他們曾經犯下的罪孽……
“跟我走吧,阿湛……”
林清梔語重心長,仿佛一個母親似的,可是偏偏,她看上去比他年輕那么多。
越湛只覺得這一聲阿湛恍如昨日,驚得他眼淚險些落出來。
鋼鐵鮮血鑄就出來的銅墻鐵壁在一點點崩塌,二十多年的寂寞深夜里無人聽見那個死去的少年蜷縮著痛哭。
她只是被越躍的一場死,打擊得幾欲崩潰,卻不料在許多許多年前的一場清風徐徐里,他母親就像斷翅的雁從五樓落下來,砸了個鮮血淋漓。
“好,我同你走。”
男人看向女人的眼神里布滿溫柔,可是她沒有看見他瞳孔深處的幽光攢動。
申城火車站,越湛將手指上的煙頭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碎。
轉身朝女人那個方向走過去。
她懷里抱著兩個孩子,一個娃娃鞋是紅色,一個娃娃鞋是黃.色。
越湛從她手里接過黃.色鞋子的孩子,又從容荷手里接過紅色鞋子的孩子。
“多謝,就此別過,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他對容荷多了一聲敬稱。
在這涼薄世道,如今還愿意對他們多一點照拂的,摒棄那些猜忌不談,是難能可貴了。
容荷擔憂地看了林清梔一眼,又盯著越湛:“越……”
“得了,快上車吧,火車都快開了。”
黎洛川不耐煩的催促,他幫他們夫妻倆扛著行李,止不住催越湛走人。
越湛猶疑地回顧了一眼人群,終于還是踏上了前往大西北的列車。
他闊別已久的舊土,他終于要回去了,那里是悲傷還未開始的地方。
眼看著一大家子上了火車,黎洛川心滿意足地拉著容荷往回走,“別看了,人家都走了,當年相親都沒看上你,如今小嬌.妻在懷,孩子都一口氣生了仨,更加不可能會看上你,你死了那份心吧。”
他嘴.巴不可謂不毒。
可是容荷眉毛皺了皺,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似的。
“我……”
“你什么你,不要否認了,我又不是看不出來,你對他有意,你們這些女人,一個兩個的,都是這么沒眼光。”
黎洛川語氣里酸味濃重,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