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傾城

第四百三十三章:震驚之喜

正文卷

第433章:震驚之喜

李雙兒一念及此,隨即直直的跪在顧傾城面前,一邊磕頭,一邊痛哭流涕:

“二姐,我知道你恨我,一切都是妹妹的錯,是雙兒癡心妄想,竟然對高陽王殿下生出非分之想。

是雙兒錯了,我向你賠罪。你放過雙兒和我的族人吧,即便我哥哥有罪,我和族人都是無辜的啊。

陛下一向對你言聽計從,你去求陛下,陛下一定會聽你的!

求你看在我們共同發誓,結拜的姐妹情分上,幫幫我們……

我不想死……二姐!求求你了……”

李雙兒拼命磕頭,額頭磕出了血,聲淚俱下,又哭又喊又嘔吐。

看著也委實可憐。

顧傾城頓時升騰起一股惻隱之心,想到當日的結拜,不禁潸然淚下。

隨即想到陛下的決絕,圣旨一下便無轉圜。

別說是通敵叛國了,就連崔浩那般重臣,都慘遭誅滅五族。

“雙兒,雖然你大哥罪有應得,可是連累那么多人誅滅,我也覺得很殘忍。”

顧傾城喟然,輕拭淚眼,又無奈道:

“不是我不幫你,通敵叛國,罪不可赦,陛下旨意已下,即便是我……都無能為力。”

“不會的,不會的,二姐,陛下一定聽你的,你去求求陛下吧,妹妹不想死啊。”

李雙兒哭得淚雨滂沱,繼續哀求:

“咱們當初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難道二姐都忘了嗎?我還那么年輕,我不想死,二姐,求求你了……”

顧傾城想到她今日就要赴死,就要上斷頭臺,也心酸得眼淚簌簌……

她緩緩跪下去,隔著柵欄,再慢慢扶雙兒起來:

“對不起……三妹妹,二姐也想幫你……可是,可是我真的無能為力……你原諒二姐……”

飛鴻飛雁惱李雙兒故意灌醉她們,好找機會向郡主和高陽王下手。

如今又在郡主面前演戲,扮可憐,還惹得郡主哭泣。

飛雁脾氣暴躁,跺腳恨聲道:

“現在知道咱們郡主是你的二姐了?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把我們灌醉,去做那些丑事,結果高陽王還只當自己放了個臭屁!

你害得咱們郡主和高陽王幾乎沒了性命,我真恨不得立刻就宰了你!

你當初接近咱們郡主,就是不懷好意,還敢提什么發誓結拜,真是不要臉到家了!”

“真是厚顏無恥!”連溫婉的飛鴻也狠狠道,“我們郡主,就是來與你做個了斷的!”

顧傾城知道飛鴻飛雁是護主心切,只向她們揮揮手。

飛鴻飛雁便立刻住口。

顧傾城此刻對李雙兒早已沒有了恨,沉重的看著李雙兒道:

“雙兒,通敵叛國大罪,任何人求情,便是連坐之罪。

就連三朝重臣,赫赫威名的大司徒崔浩,只因國史之誤,便五族誅滅。”

李雙兒再也站不穩,沿著柵欄,慢慢倒在地上,一臉絕望:

“如此說來,再無生還希望了……”

提起國史,顧傾城陡然想起拓跋靈當初拋出馬車外的國史,看樣子,是李雙兒接住的。

“雙兒,那日結拜,你與緹娜姐姐去皇宮沒接上我,后來在路上遇到。

你當時手上拿的,應該就是上谷公主拋出去的國史吧?那國史現在哪里?又或者,你給了誰?”

李雙兒一臉頹敗,一臉茫然,想起那日情形,她們還假惺惺的要結拜。

沒想到如今自己竟然就要身首異處。

她心如死灰,嗤笑一聲:

“那國史原也是個禍水!連三朝重臣也誅滅五族,當日緹娜姐姐撿起來,誰知道她丟去哪里了?”

李雙兒此番言語,言下之意,那國史最后,是落在安陵緹娜手上了?

顧傾城的胸腔狠狠抖了一下!

如此說來,果然是大姐,是她將國史送給老祖宗!

她是出于義憤,還是蓄意而為?

不對,自己一再跟她說過,老祖宗不能受任何刺激。

她再出于義憤,也不該鬼鬼祟祟的將國史留給老祖宗。

她每日代自己去萬壽宮陪老祖宗,再悄悄給老祖宗塞下國史,神不知鬼不覺。

沒有人會懷疑到她的身上。

也沒有人會懷疑她去看望老祖宗的動機!

那這樣看來,她是明知道老祖宗受不了刺激,故意要氣死她了?!

顧傾城胸腔有氣血翻涌,感覺到熱血往喉嚨噴薄。

難道安陵緹娜和雙兒一樣,當初都是為了接近自己,才假意和自己結拜?!

她幾乎站立不穩。

飛鴻飛雁趕緊來扶住她。

李雙兒此刻又抬眸看著顧傾城,做最后的掙扎:

“二姐,你真的就勸服不了陛下么?”

顧傾城傷心到了極點,兩個所謂的結拜姐妹,原來都是另有所圖。

她嘆口氣:“我真的無能為力。”

“顧傾城,你找借口,你就是盼著我們死!!!”

李雙兒絕望之余,又瘋了般狂吼:

“你會不得好死的,不用多久,拓跋濬與陛下,便和我一樣下地獄!你會生不如死!……”

李雙兒一邊罵一邊吐,也許是過于激動了。

顧傾城看她罵得激烈,也心灰意冷,微微闔眼,拿出金蘭帖,飛鴻遞過燈籠。

“雙兒,既然你當初并非真心與我結拜,這金蘭貼,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顧傾城沉痛的將金蘭貼放在燈籠上燃點著。

看著金蘭帖燃燒的火焰,顧傾城眼前又出現她和安陵緹娜、李雙兒她們三個結拜的情景。

她以為自己沒有姐妹緣,結果有了兩個義結金蘭的姐妹。

原來一切,竟是蓄謀。

就連那一直有長姐風范的安陵緹娜,也可能隱藏著更大的陰謀。

若老祖宗之死,真的是安陵緹娜故意而為,她不會放過她。

可自己即便不放過她,她身中隔三秋之毒,也將命不久矣。

罷了……

李雙兒嘴里一邊罵個不停,一邊嘔吐,連苦水都吐出來了。

顧傾城慢慢轉身離去,后面的干嘔聲不斷。

也許肚子里沒吃的,才吐苦水吧。

但她好像看見李雙兒的牢房有飯有菜啊。

難道那些酒菜有毒,李雙兒才不敢吃?

可是,將死之人,又有誰會去毒害她?

臨離開李雙兒的牢房,她回身看看那些死囚,問送她離開的獄卒:

“這些都是重刑犯人,難道沒給吃的嗎?”

“郡主,他們都是將死之人,別說平時有牢飯吃。臨行前,也會給他們吃頓好飯。”獄卒苦笑道。

“那為何那李雙兒餓得苦水都吐出來了?”顧傾城蹙眉道,“難道那飯菜有毒,她不敢吃?”

“那飯菜是充容娘娘每日命人送給她的,怎么會有毒?”

獄卒道,又無可奈何的攤攤手:

“看來是那女人當慣千金小姐,牢飯咽不下吧。”

顧傾城也嘆氣的離開。

快要離開天牢,倏然,她靈光一閃,又停止腳步。

頓了一下,便轉身往李雙兒的牢房走回去。

獄卒在后面喊:“郡主,您還要干嘛?”

飛鴻飛雁追過來。

“郡主,你這是怎么了?”飛雁問。

“你們倆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回。”顧傾城對她們道。

飛鴻飛雁不知郡主意欲何為,只得停下來等。

顧傾城拿過飛鴻手里的燈籠,再回到李雙兒的牢房。

李雙兒正有氣無力的靠在柵欄上喘氣,顯得疲乏之極。

看見顧傾城回來,不明何意,縱然心里恨她恨得要死,現在卻已經連罵人的力氣也沒有了。

顧傾城放下燈籠,拿過她一只手給她把脈。

把著把著,她震驚得跌坐在地上。

“顧傾城,瞧你的樣子,我是得絕癥了么?”

李雙兒看著顧傾城,有氣無力的問。

半晌后,又了無生趣道:

“反正今日便要上斷頭臺,病死或者砍死,也沒什么分別了。用不著你假惺惺!”

顧傾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眸子里噙著淚,五味雜陳的看著她,什么話也說不出。

心里不知是恨或怨。

顧傾城重新鎮定過來,拿起燈籠往外走。

“顧傾城,你還裝什么好人,把什么脈,我即便是病死,也不用你可憐!”

李雙兒有氣無力的在后面罵。

顧傾城出到李雙兒的牢房,方才的獄卒趕緊迎過來,再恭恭敬敬的送她出去。

“郡主,您還好吧?”

飛鴻扶著顧傾城,見她臉色慘白,擔心的問。

顧傾城輕輕搖搖頭。

想邁步出天牢,又頓住,重重的嘆口氣,對獄卒交代:

“幾位大哥,里面的那個李雙兒,你們不要難為她,更不可以打她。要水要飯,你們隨時伺候著。”

“……這?”獄卒有些莫名其妙,“那個女人不僅罵郡主您,還罵高陽王和陛下,不亂棍打死,已經看她是將死之人,格外開恩了。”

顧傾城向飛鴻要來袋銀兩,遞給獄卒:

“總之,你們按我說的話去做就是。”

“罷了,就饒了她,反正等一下就要押解他們上法場了。”獄卒道。

有銀子好說話,況且即便沒有銀子,郡主的話,他們也奉若圣旨。

顧傾城再交代獄卒:“你們盡量拖延,我未回來之前,絕不能押李雙兒走。”

“郡主的樣子,是要去向陛下求情,救下李雙兒?”獄卒不明所以,還是蹙眉問

顧傾城沉重的點點頭,出了天牢,看著外面的陽光,有些精神恍惚,腳步虛浮發軟,軟得幾乎站不穩。

飛鴻飛雁不知道郡主為何折返回去,回來后為何神色不對。

見郡主仿佛虛脫,趕緊扶住她上馬車。

“老黃,立刻快馬回宮!”顧傾城交代車把式。

“好咧郡主。”車把式答應著。

飛鴻飛雁扶她上車坐好。

飛鴻溫婉的問:“郡主,你這是怎么了?”

“是啊,看郡主的臉色很不好,難道是李雙兒說什么話,驚嚇了郡主?”飛雁也焦灼的問。

“是啊……確實是震驚……震驚之喜。”顧傾城低低嘆息。

“震驚之喜?……”

飛鴻飛雁異口同聲,面面相覷,又蹙眉,不明所以。

馬車在車把式揮鞭下,直奔回宮,飛馳而去。

顧傾城想到拓跋濬發下來的話,李雙兒是生是死,她的一切,他都不要知道。

她神思糾結。

飛鴻飛雁無論如何,還是覺得郡主神色不對,又不敢輕易再追問郡主。

主子的事,主子若想說,自然不用問,她若不想說,做奴才的問多了就是不守本分。

顧傾城飛馳回宮,問了宮人,知道陛下在御書房,便直奔御書房找陛下。

拓跋燾和大司馬高允以及李敷等一眾太學博士,濟濟一堂,在御書房談論如何重新修撰國史。

里面有說有笑,談笑甚歡。

候在御書房門外的宗愛見顧傾城的樣子,似乎心急如焚。

他反而唱反調,故意不緊不慢,不冷不熱的將她拒之門外。

“安平郡主,陛下和大臣有事相商,您先請回吧。”

顧傾城瞧瞧日頭,李雙兒午后便要問斬了!

顧傾城火急火燎道:“中常侍,我有急事找陛下。你趕緊去給我通報!”

宗愛本不想去通稟,見顧傾城不容置喙,怕真有什么急事,他阻礙了的話,皇帝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于是勉為其難的進去,卻沒說顧傾城有急事求見,只不緊不慢道:

“陛下,安平郡主恰巧經過御書房呢。”

他如此算是通稟了。

卻沒說顧傾城急著要見陛下,皇帝正在議事的當口,想必也沒功夫搭理路過的顧傾城吧。

沒想到皇帝見顧傾城在外面,卻主動宣她覲見。

宗愛有些愕然,看著那么多的鴻儒,陛下不是在議事么,怎么還要宣她進來?!

但皇帝既然讓顧傾城進來,他也不敢逆旨。

只得去請她進入。

“傾城,你來的可是巧了!”

拓跋燾一看見顧傾城,淺笑立馬變成了慈祥的深笑。

還沒等顧傾城行禮,又對大司馬高允等人道:

“大司馬,諸位鴻儒,雖說你們比傾城這丫頭,癡長了很多歲月,但傾城的睿智和才干,實屬亙古少見,以后你們遇到難以裁決之事,不妨請教安平郡主!”

眾人倒吸了口涼氣。

顧傾城聰明睿智,他們是知道的。

顧傾城深得民心,他們也是知道。

甚至他們自己也敬佩她在十萬大軍中從容進退,還重創敵首。

不僅識破花想容的奸計,還與高陽王一起,光明正大的揪出深藏多年的通敵叛國李峻。

可皇帝如此器重抬舉顧傾城,眾人倒是意想不到。

一時間,眾人對顧傾城的態度,愈發的恭敬了。

“是,陛下……”

殿內眾人向陛下拱手。

顧傾城收攝心神,大方得體的與皇帝和諸位見過禮。

如此情形,顧傾城一時之間,也不好把心里那份震驚之喜稟報啊!

她暗暗著急。

“傾城來得正好,朕與諸位大臣博士,正在談論如何重新編撰國史,”拓跋燾樂呵呵道,“你看看,可有什么意見?”

顧傾城雖然心事重重,神不守舍,仍謙遜的回答:

“諸位大人乃陛下股肱之臣,諸位博士鴻儒更是才藝通博,對大魏歷史,如數家珍,耳熟能詳。

傾城年紀尚幼,對大魏史實,知之不詳,不敢發表謬論。”

其中有幾個白發老博士,當日見顧傾城在太學口出狂言,質疑圣賢言論,還被氣哭了。

但那女娃雖然口出狂言,畢竟是老百姓的福星,那么多降奴受惠,后來想想,也就原諒顧傾城了。

如今見顧傾城雖然謙虛,她即便聰明睿智,可陛下對她還是過于推崇了。

又想考考她。

其中一位捋須道:

“安平郡主年幼,對大魏歷史,知之不詳,情有可原。我們這些老家伙,可以提供史料,以郡主之見,該如何整理撰寫呢。”

顧傾城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一臉寵溺,溫言道:

“傾城,你對大魏歷史,知道不多,也無所謂,為了給后世子孫,留下大魏的事跡,盡可暢所欲言。你當日在太學,不是也直抒胸臆嗎?”

眾人也一副期待的看著顧傾城。

顧傾城微微點頭,遂從容道:

“縱觀歷朝歷代,國史確是無窮無盡的寶藏。讀史可鑒今,可窺治天下之道。

撰寫國史,讓后輩子孫,以史為鏡,知往鑒今,自強不息。

傾城淺見,顧名思義國史,當以事實為依據,系統梳理,記錄國家大事,民俗風情。

既要弘揚國家功績成就,又要客觀嚴謹,不事浮夸。

文章之材,國史之任也。

修纂國史,實錄本朝歷史,又不能刻板于傳統的記誦。

國史明乎得失之跡,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詠情性,以風其上,達于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

風以動之,教以化之。身為國史,躬覽載籍,必廣記而備言之。

國史應該是生動的教材,有血有肉,有思想,有靈魂,有精神,有推到力。

好的國史,不僅讓后世子孫知道朝代軌跡,祖輩們的軼事,前事不忘,后事之師。

于國家危亡時刻,又能喚醒國魂,發聾振聵,御敵救國,喚醒子孫們熱血。

這樣既有歷史依據,又有正面教育,弘揚民族精神的國史。

傾城覺得,那才是真正有意義的國史。”

顧傾城道完,看看眾人,又謙遜道:

“傾城的謬論,難登大雅之堂,讓陛下和諸位大人,諸位博士見笑了。”

眾人紛紛頷首。

“言簡意賅。”

“一針見血。”

“語出驚人。”

方才那位老博士,終于捋須頷首含笑道:

“好!妙語連珠,郡主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

拓跋燾也頷首,滿意道:

“傾城一個年輕女子,都知道國史的真正涵義。

不像某些人,一味的挖掘別人的隱秘,夸大其詞,危言聳聽,嘩眾取寵。

那樣的國史,只會令后輩子孫蒙羞,成為無德之人津津樂道的笑料,怎會有正面的教育意義!”

“陛下言之有理……”

眾人皆躬身揖禮。

顧傾城看著皇帝,想想天牢里的李雙兒,臉色越來越憂急。

不得不向皇帝打眼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