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西北的局勢透著詭異,一封又一封的密信遞回來都是尋常無事,卻令他感到不安,他居然看不透平靜的局面是真是假,是假的?還是石亭玉在其中搞什么鬼?
柳乾送回來的密信他不相信,柳福可以憑本能相信自己的兒子,可他不是,他站在高處,統領全局,總能在平凡事件中能嗅出不一樣的味道,這是他為官多年立于不敗之地的直覺。
望月城一戰,他不但守住了西北,還一箭射殺了敵軍首將,也就是回京部阿歇那的父汗。
突然冒出來的石亭玉這是所有人都萬萬沒想到的,在此之前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石亭玉不過是被石家人送來表忠心的一枚棋子,一個普通少年,能力普通,長相算得上英俊,還是一個紈绔,整天和沈澈、白夜寒一起不作為。
三人里,才學比不得白夜寒,身份比不得沈澈,沈澈愛惹事非,白夜寒善言謀言,他卻是最能打的那一個,是一個不愛動腦子的武夫,京城里那些同齡的世家子弟差不多都吃了他的拳頭。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只知道用拳頭耍橫的人在去了西北之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心思詭測,領兵作戰總能出奇制勝……
難道在京城里這些都是他故意做出來的假象……
“去告訴他,想要張家一家老小平安無事,就應該閉嘴了。”柳策說著,眼睛還是沒有睜開來,而是拿出一枚玉扳指:“你派人去給戶部尚書季瑯送過去,他知道該怎么做。”
“是,老奴領命。”柳福彎著腰,雙手接過玉扳指,躬身退了出去。
室內,又恢復了死寂。
翌日,張文成在家中書房自縊而亡,書房里留下了一封認罪書,承認了所有所犯下的罪行。
張文成認罪自戕,科舉泄題一案落下帷幕,隨著他的死,朝廷不再追究此案,特準張家人帶著張文成的官槨回鄉安葬。
張家人就這樣退出了京城的大舞臺。
走得悄無聲息。
又過了幾日,有消息傳回京城,張圭所乘坐的船在海上發生意外,張圭溺水,救上來的時候已經不行了,追隨他爹而去。
張圭的死,在京城沒有興起半點波瀾,因為京城有更讓人關注的話題。
張文成認罪自戕,內閣輔臣從八人變成了七人,便有了一個空缺,這個位置自然是要有人替上去的。
于是朝堂之上很多人關注著這個空位,因為這關系到自身的切身利益,一旦入主內閣,便是進入了權利中心地。
于個人,于家族都有很大利益。
入主內閣后,掌管天下文書,所有上報的奏折都得在內閣走一遭,就問你這個權利大不。
如今不少人有意向,也有不少有暗中操動,這其中最可能入主內閣的便有白家白夜寒之父白祖業,兵部尚書趙赫,還有戶部尚書季瑯……
白家與洛親王府和后族都是姻親,關系密切,入主內閣的優勢很大;不過兵部尚書由柳策舉薦,戶部尚書自上任后一直兢兢業業,愛崗護國……
總之,各有各的優勢,一切只等皇上定奪。
就誰能入主內閣之事,蕭茗和蔣四海也有議論,在蕭茗看來,白家的優勢成不了入主內閣的便利,兵部尚書由柳策舉薦,陳源一派一定會竭盡全力反對。
最有可能入主內閣的反而是無親無派的季瑯。
不出所料,在三日后的大朝會上,季瑯由皇上親封成為內閣閣老,入主內閣,成為第八位輔臣。
在朝會后第二日,白夜寒便親自登門來了,帶著極大的誠意來迎接白小雨回府。
“這些日子不見小雨,母親甚是想念,只是家里也不得清靜,前些日子家里的宣姨娘突感惡疾,沒想到不幾日便去了,事出突然,母親好一翻傷心難過,又親自料理宣姨娘的身后事,也就耽擱了時日。本想派人來接小雨回去,哪知六妹又因宣姨娘的逝去,思念成疾,母親只得親力照顧著,如此這般便拖了好些日子,今日才令我過來接小雨歸家,以悼思念之苦。”
白夜寒說完,突然又把目光轉向了別處,宣姨娘確實是沒了,只是個中原由讓他無法開口。
柳福抬頭回稟:“來過,老奴打發他了。”
心里更加悲戚了,主子從來都不會關心一條無用的狗,即便那條狗是他的兒子。
書房里,沒有掌燈,一切靜悄悄的,借著窗外的月光能看見案桌前的官帽椅上正坐著一個人,正是柳策,此時的他仰著頭,呼吸低沉,在閉目沉思。
朝堂之上的紛亂并沒有繞亂他的心神,其實朝堂之上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是這一次張文成之事,科舉案早就被陳源窺探到一二,他只不是把張文成交出來做替罪羊。
張圭做下劫持敬禾公主的丑事,還居然利用勒哥兒,打著柳家的名義,皇室尊嚴不容褻瀆,這幾年張家權力越大,越來越不知道規矩了。
正想著,門吱呀一聲開了,柳福墊著腳走進來,幾乎沒有聲音,月光透過琉璃窗灑進來,即便沒有燈光,短短一段距離他也如履平地。
“老爺,已經辦妥了,老奴派了三潑人馬分別過去,已經出發了。”柳福說著,黑夜里,說話的聲音都是輕的。
他只是做了一點引導,所以便有了陳源彈劾張文成一事,一切盡局中。
他擔憂的是西北局勢,為官半生,他太了解石家人了,所以才有了石家人在那一場戰事中盡數死傷的一天。
石亭玉肯定在其中搗鬼。
柳策發散著思維,不斷聯想著西北的局勢,如今的局勢到了哪一步?石亭玉又在做什么?他會做什么?我又應該怎么對策?
可惜他安排進西北軍的人被石亭玉一批一批的清洗干浄了,石亭玉守著望月城,對往來信件嚴防死守,來往的人一個個只差祖宗十八代都查出來,等閑信件根本就出不來。
可自十年前那場戰爭之后,局勢漸漸的不受他控制。
石家人死的死,殘的殘,只有在京城求學實為質的石亭玉逃過一劫,滿朝文武皆以為鎮守西北百年的西北王就此要垮掉,沒想到石亭玉這個時候站了出來,挑起大梁,引領西北軍。
他居然成功了。
柳策并沒有馬上說話,神色不動,見主子的模樣,柳福也不敢再出聲打擾了,只是低頭頭站在原地等候著,他心境哀戚與恐懼并存,老爺已經不再信任乾兒了,乾兒是死是活他不知道,柳忠已廢,他就只有乾兒一個兒子了。
如今這個兒子即將被主子拋棄。
良久之后,柳策才開了口:“張文成來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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