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妃傳

第一零三章 人來,人往

第一零三章人來,人往

第一零三章人來,人往

玲瓏便嘆氣:“是啊,怎么可能跟他們有關?我聽別院掃地的那個王婆說,他家太爺走得早,母親懦弱,生被族人欺負得跳了井。就信明爺一個人,拉扯著信昭姑太太和信成爺長大。在吳興縣里,簡直是見人矮一輩。哪個會替他們著想哦?”

沈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書冊倒下:“你不過才來了一天,就學人家江南人哪個,咦哦!”

曾嬸也笑,一邊收拾屋子,一邊又道:“不過我聽說,二房的家風極好。信明爺管弟妹和孩子們都特別嚴厲……”

沈濯卻打斷了她,問道:“玲瓏,你剛才說,信明爺的母親被逼得跳了井?”

玲瓏點頭道:“是。王婆不肯細說。我后來跟別人閑聊的時候也問了問,人人都躲著。我覺得這事兒小不了。”

沈濯若有所思。

曾嬸則擰了眉:“我上午出去街上買東西,聽見有人罵信成爺摳門兒,旁邊有老人幫著分辯,說了一句‘二房當年豪富’。接著就有人瞧見了我,大家就都不敢說了。”

沈濯眉一挑:“二房?豪富?!”

她想起來那天祭祖時,沈信明的一身灰白舊袍。

玲瓏卻又湊過來道:“我還聽說,三房在族里也不太得勢。說是當年老族長險些把這個位置給了德敬爺的緣故……”

沈濯眼風飄過,又立起書冊來看:“八卦!別告訴我你們是湊上去問的啊!丟人!”

玲瓏哪里還不知道她的心思,笑嘻嘻的撓了撓臉:“您還真說對了。我還就是湊上去問的。別院里的人就別提了,挨著過來跟我閑聊,說這個賢惠那個能干的,我瞧著人人都想上京呢。

“所以我就索性跟來夸東家的打聽西家,聽了不少八卦故事兒。不過,里里外外的,沒有一個人敢說長房和四房的不是,也是有意思了。”

沈濯腦子里一直回蕩著那句“當年二房豪富”,書冊再倒下,沉吟片刻,問道:“二房有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么?”

玲瓏點頭:“有。信明爺家大閨女去年嫁了人。如今家里還有個小兒子,叫沈典,今年十五。”

沈濯嗯了一聲:“好,明兒曾嬸打聽一下他的行蹤,咱們去偶遇一下。”

曾嬸笑著稱是。

雖說這趟來老宅,她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完成爹爹交代的任務,請那位“北渚先生”去給爹爹當幕僚。但吳興畢竟是自家的大后方,若果然這樣隱患重重,那自己和母親,可能還真要費一番心思整治一下才好。

尤其是這趟是去京郊修祠堂。修好了,沈家揚名立萬,修出了漏子,背鍋的可是陳國公和自家爹爹。

何況,自家挑族人入府,是為了培植幫手,可不是為了做禍的。

沈濯心里有點兒不耐煩。

世家大族,誰家還沒點兒齷齪過往?自己在這里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哪里來的工夫去細細訪查?說不得,只好打草驚蛇一下,讓那些矛盾自己跳出來了。

——她卻不知道,正有人希望她能這樣想,這樣做。

別院不遠的一座莊子上,小小的書房內。

“沈家那兩個蠢貨已經全信了咱們的話。這母女倆又都不是省油的燈。咱們撤遠點,等著看好戲就行。”

“那事不宜遲,我今晚就走。”

“嗯,我已經跟那位說了,要去一趟湖州。等那母女倆把桌子掀了,我再回來悄悄把那幾個蠢貨弄走……”

“上頭有交代,別對他們太好。人情冷暖,權勢利害,他們總得再多體味體味。日后用得著他們咬人時,更好撥弄。”

“是。萬俟盛看著貪吃貪喝,其實鼻子極靈。我這兩年被他逼得已經快要暴露了。好在如今這邊的事情已了,我只留了兩個暗樁打聽那位北渚先生的消息。其余的人手已經交給老陶盡數帶走了。你這一去,我只能給你兩個人護送,你可一路小心。”

“放心。等事情都完了,咱們京城再見。”

第二天一早,劉氏同著沈沅,帶了雍伯和國公府的家下人等;又有吳興沈氏族里派的兩位旁支侄兒,兩個婆子、兩個媳婦并七八個健仆,連帶著車船轎馬,浩浩蕩蕩——竟比來時還大的排場,去了綏安。

沈涔拉著妹妹殷殷囑咐,沈濯則悄悄地塞了沈沅一荷包小金豆子:“有備無患。”

沈沅被她驚訝得瞪眼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好。

沈涔臉色一變,忙一把捂住她抽開系子的荷包,低聲命她:“財不露白。你自己貼身帶著,頂好連嬸娘也不說。”

沈沅張口結舌,連忙照辦。又聽見她娘喊她上車,慌得去了,都忘記跟沈濯道謝。

劉氏一行前腳出發,萬俟盛的人后腳便到了。

兩個婆子、兩個媳婦、兩個丫頭并兩個長隨。

跟羅氏回話的是兩個婆子:“奴婢是奉命來接二小姐的。這兩個丫頭便是這個月服侍二小姐的,請夫人先過過目。另有他們四個留下給夫人接短兒使喚。”

兩個媳婦并兩個長隨往前走了半步,跪下磕頭:“春柳、秋英、福順、壽官,給夫人請安。”

羅氏抬手先讓這四個站在一邊,仔仔細細先看了那兩個丫頭,見都是安靜老實的,便露了笑容,點頭道:“依著你們老爺跟我們族伯的交情,我自然是事事放心的。你們家歡小姐跟我們涔小姐投緣,樂意多親近,是大好事。罷了,你們倆,妥當請了涔小姐坐車過去。我們族里也會有人送。安置好了,記得給我捎信兒。”

能與父母官套近乎,還能討好國公府,又省了自己家服侍的事情,族里自然沒有二話。當下便由沈信文親自送了沈涔去了縣衙,不提。

但是這邊郜氏看見萬俟盛竟然還送了下人來給羅氏使喚,臉色大變,勉強了半天也笑不出來,直言問道:“弟妹這是不放心族里的人么?”

咄咄逼人啊!

沈濯柳眉一挑,搶在羅氏前頭出了聲兒:“郜伯母說這話是什么意思?縣令大人可是你們安排著非讓見的。現在人家有人情過來,怎么,我們又不能收了?那到底該怎么辦,郜伯母給個明白章程我聽聽!”

郜氏的臉上一片鐵青。

羅氏溫婉地笑:“大嫂不要誤會。這是我們這個皮猴子去人家里玩,看江南什么東西都新奇。萬俟縣令捱不過她糾纏,就索性派了人要帶著她去尋東西,什么又是太湖羊,什么又是山塘藕的,我聽著都麻煩得慌。

“咱們如今有正經大事要做,哪里分得出神來管她?我領了萬俟縣令這份人情,也是借借他的威風。濯姐兒跟著他的人在外頭逛,想必借個天做膽,也就沒人敢打我閨女的主意了。”

羅氏含而不露。

然這句話大家都聽得懂。

沈家是勢大,可再怎么樣,也不如萬俟盛的烏紗帽能鎮得住人。

沈濯想要出去閑逛,想不被打擾,沈家做不到,但“萬俟縣令”四個字,能做到。

郜氏被這一番入情入理的話堵得無言可對。

她怎么從來不知道,這位侍郎夫人有這樣難對付的?

不是說被庶房欺負得毫無還手之力么?

公公和孝叔一心覺得人家好拿捏,一座侍郎府都能變成家族在京城擴展勢力的踏腳石。可她怎么忽然覺得這個主意有點兒不靠譜了?

至少,自己一個人對付她,有些吃力了……

羅氏接著又給她臺階:“我聽說大嫂答應了姐兒們要請她們吃新竹筍的?可惜沅姐兒去了她外家,這事兒只得拖后了。不如這樣,不是族里挑了幾個姑娘想跟著上京么?這個月,請她們輪流陪著濯姐兒去玩吧?”

郜氏心思千折百轉,卻只得接過話來:“好得很。她們幾個也都盼著能早些跟濯姐兒親近親近呢。”

羅氏笑一笑,端茶送客。

郜氏趕忙回去給想要上京的小姑娘們排一二三四的班——還要跟丈夫公公回稟一下羅氏的態度,這次上京一事,怕是不會太順利了。

沈濯在榻上一聲哀嚎倒了下去:“娘!你怎么能讓她們輪流來?我會天天不得安寧的!”

當著四個萬俟家的下人,羅氏沒好意思大巴掌拍她的尊臀,只得一個又一個的眼刀甩過去:“不然怎么辦?反正她們是一天也不會讓你安生的。你以為挑揀完畢事情就過去了?門兒都沒有!不到咱們出發上船,我保證幺蛾子不斷。”

苗媽媽和曾嬸都深以為然,連連點頭。苗媽媽勸道:“小姐,你耐煩些。本來咱們就是來做事,不是游山玩水的呀。”

沈濯癱軟了幾息的工夫,又重新坐了起來,握拳給自己打氣:“我是羅氏七娘的親女兒!我不能怕麻煩!走!我們去睡回籠覺!”

眾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聽到最后一句,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沈濯不理他們,雄赳赳氣昂昂地帶著曾嬸和玲瓏回房,口中卻道:“春柳和福順跟著我,秋英和壽官留下幫我娘。”

羅氏笑著嘆氣搖頭,示意春柳:“你跟著去吧。”

兩個媳婦中年輕一些的春柳屈膝答應一聲,忙追著沈濯進去。出屋時一回頭,卻見羅氏已經溫和地開始跟余下的人介紹苗媽媽,并安排事情做了。

沈濯回了房,真的拆掉首飾發髻,爬上了床,嘟囔:“睡,睡飽了才能出門逛。”

一臉忠厚老實的春柳只好去看曾嬸。

曾嬸笑著拉了她的手到了外間。先彼此介紹了,然后就道:“我正要出去給姑娘買點兒零嘴兒,又不認得哪兒是哪兒。你陪我一起去吧?”

春柳滿口答應。

等沈濯迷迷糊糊被推醒,卻是曾嬸和春柳已經回來,玲瓏也趁機告訴她另一件事:“您那位大族伯母來了,領了一群鶯鶯燕燕。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夫人說,她已經受不得了,您再不起,她就讓那一群雀兒都來參觀您的睡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