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四五章你家祖墳還好么?
正文第一四五章你家祖墳還好么?
皇上終于哈哈大笑起來。
臭小子,算你識相,并沒有一絲隱瞞。
秦煐只覺得后背已經濕透。
從御座上站起,皇上恢復了往日里對秦煐的寵溺,下來拉他:“行啦!朕其實都知道!你的人不就是朕的人?天下能有什么事,是瞞得過朕的?
“你能出洛陽,是朕的默許。你能到吳興而不被人在半路攔截,也是朕發的話。
“朕是想看看,朕的兒子,離了宮,離了京,是不是還能把持得住,能像個真正的天家之人,雍容矜貴……”
皇上拉起了他,上下一打量,就看見了他額頭上的紅腫,大驚失色:“這,這是怎么回事?!”
秦煐撅起了嘴:“姐姐罵我無君無父,混賬愚蠢……拿她那個硬得跟石頭似的竹筆筒,砸的……”
皇上心疼得直跺腳:“朕的兒女里頭,你最好看!這要是毀了容,我得去打臨波的手心!”
“快快快!”瞪著眼睛罵綠春,“瞎嗎?!還不趕緊的給朕宣太醫!”
綠春愣了一愣,被皇上幾個眼刀飛得腿肚子直抖,忙一道煙兒跑了出去。
秦煐偏著臉躲皇上的手:“父皇,還行,不算太疼……”
皇上哼了一聲,見御書房沒了旁人,低聲罵他:“太傅對你不好,你怎么不來告訴朕?就算他日后是太子的老師,那你也是朕的兒子。朕的兒子,也是他能打得了的?”
秦煐癟起了嘴:“閻太傅說,兒子跟大兄二兄不同,兒子還習武。大兄二兄都不習武,所以有罰的時候都讓伴讀代了。兒子沒有伴讀,身子骨兒又比大兄二兄還結實,又一向過目不忘;所以功課做不完或者做不好,都是因為兒子懶……”
皺起了臉,秦煐順手去撓鬢角:“可我有些題,是真不會啊……”
一不小心碰到傷口,又嘶地一聲。
疼完了又跟皇上撒嬌:“父皇,我又用不著那些,您讓閻太傅以后對我睜只眼閉只眼好不好?”
皇上板著臉瞪他,眼底卻全是笑意:“多學一些哪里有壞處?難道還不如你跑馬斗雞得好?”
秦煐鼓了嘴,過了一會兒,方哼哼唧唧道:“我日后一個閑散王爺,我知道那些干嘛使啊?我就吃喝玩樂而已……皇兄又不會怎么著我……”
這話就說得有些露骨了。
皇上狠狠一個暴栗敲在他頭上:“再胡說八道!”
秦煐啊地一聲叫,兩只手都抬起來,一只捂著額頭傷口,一只捂著頭頂,撇嘴:“這不是跟您么?我在外頭要是說了一個字兒類似的話,您讓皇兄剮了我!”
撒嬌賣萌的兒子簡直是天下最可愛的最漂亮的瓷娃娃!
尤其是那雙星子一樣閃耀的眼睛,跟當年俏皮靈巧的吉妃,簡直是一模一樣。
皇上只覺得再多的責備之詞也說不出口了,慈愛地撫一撫他的頭頂,道:“好,好好好。你做的都對,行了吧?”
秦煐嘿嘿地笑。
皇上站了起來,走到了御案之后,低頭翻檢上頭的奏章,漫不經心地說:“禮部侍郎沈信言再有幾天就回來了。等他主持完禮部試,忙完春闈,我讓他給你當老師。”
抬起頭來,看向完全傻眼的兒子,心情極好地擠了擠眼,“給你一個人當老師!”
秦煐木然抬起頭,指向自己的臉:“父皇,你知道什么叫生無可戀么?”
皇上再次大笑起來,連連點頭:“知道了!這就是!”
站在門口,聽著里頭的大笑聲,綠春公公抱著拂塵撇了撇嘴。
真是的。
前一刻還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后一刻就笑得又父子天倫了……
這皇家的事兒……
嘖嘖嘖……
真是好大一場戲!
午食之后皇帝歇晌,綠春公公揮舞著拂塵踱到外頭閑逛,順便跟心腹的小管事內侍閑聊磕牙:“這三皇子的帝寵啊,那可真是,我跟你講,無人能及啊……”
一聲嬌嫩的輕嗽,打斷了他的話。
綠春雙肩一抖,后背一僵,連忙躬身甬路邊站好:“見過臨波公主。”
臨波仍舊穿著太后賞賜的鶴氅,頭上戴著皇后前幾天剛賜給她的珍珠簪,笑吟吟地看著面前的內侍省大總管:“綠春公公,我記得你是幽州人?那地方隔個幾年就鬧戰亂,你們家的祖墳,還好吧?”
綠春公公冷汗唰地冒了出來:“奴婢一定管好自己這張嘴!”
臨波依舊笑吟吟的,樣子像極了皇上嚇唬秦煐的時候:“父皇的信任不是用來辜負的。今兒說三皇子,明兒就能說閣老大臣,后兒個就能泄露皇上行蹤了。綠公公,這宮里對父皇忠心耿耿又守口如瓶、謹小慎微的內侍,多得是。”
綠春被她這一番話,嚇得腿一軟:“公主開恩!”
臨波視若無睹地走了過去:“咱們快走,母后那里可耽誤不得。”
身后跟著的,正是太后賜給她的掌宮姑姑素絲,和皇上賜給她的貼身侍女桑落。
清寧宮。
邵皇后正一臉憐惜寵愛地看著親生女兒、大公主安福吃橘子。
安福公主今年已經十九歲了。
若說十五六的姑娘們是嫩蕊新放,那安福公主,就是姣花爛漫了。
她的身材極好,該細的地方細,該鼓的地方鼓。
她的面貌也極好,粉面桃腮,鳳眼斜飛,瑤鼻微翹,櫻唇含嗔——上唇邊還有一顆小小的深棕痦痣,格外勾人。
但是,皇帝其實并不喜歡安福的長相。
皇后也知道。
安福的樣貌,妖媚,卻不端莊。
不像個嫡公主。
皇后有時候甚至很希望臨波是自己的女兒,溫婉,從容。哪怕是相貌沒有那樣美艷,但是,令人如坐春風,心神安泰。
不會有人希望自己的兒媳婦是安福這個樣貌的。
——這是妃妾的樣貌,不是正室大房的。
這是帝后心里最深處的遺憾。
無人能知。
只有安福自己知道。
因為,父皇母后在看著自己的時候,總是看著看著就不自然地別開臉,看向臨波,甚至是襲芳。
自己分明這樣漂亮,他們為什么還要嫌棄自己的長相?
她觀察過絕大部分誥命夫人之后就明白了。
自己不是因為不漂亮,而是因為,太漂亮了。
安福大口大口地吃著橘子。
那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還是大秦唯一的嫡公主,大公主,所有皇子公主的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