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司加完班出來,冷煖然無精打采地晃蕩著。才星期四,這個周漫長得似乎怎么也過不完一樣,每一天都很煎熬。早上雖然受了些針刺之苦,但一天下來脖子倒是沒再鬧毛病,想弄個病假偏偏碰上了神醫,她還真是運氣好。
近旁的公交車上下來一對情侶,親密依偎著和她錯身而過,她停住腳步回頭,羨慕不已地盯著人家的背影看。
組里兩個已婚四個戀愛,雖說其中一個正處在愛情低谷,但保不齊哪天就沖到波峰去了。公司的人,聽說她住在阮青藍安排的單身宿舍,第一反應除了一丁點的羨慕更多的竟然是同情。
沒房沒車沒存款沒男友的即將奔入大齡的四沒剩女,不用別人說,自己想想就是件相當凄慘的事情。此刻的冷煖然終于明白了老媽的那句話,女孩子一定要嫁得好。單靠自己在京市這樣的地方待下去,不異于天方夜譚。
認清現實才是步入社會需要上的第一課。以前的她,過得太順風順水了些。其實她知道,她有退路,那就是拉下臉皮再回到南市,過那種待在父母身邊安逸無憂的小日子,然后找個門當戶對的人把自己嫁掉,平淡無奇的過完一輩子。
可這樣做的代價就是放棄掉易穆清。
她不要,她舍不得他。
沉淀了一整日汽車尾氣的城市連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是種奢侈。冷煖然茫然地站在原地發呆,大腦混沌一片。
“小姑娘,你上車嗎?”公交車司機大聲問。
冷煖然回過神兒,擺擺手,“不用,謝謝師傅。”
在26歲的年紀,還有人叫自己小姑娘,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但再這樣下去,小姑娘十有八九要熬成怨婦了。她覺得必須安慰一下自己那顆受傷的小心靈。給易穆清撥過去電話,響了半天后,那邊終于是接了。
“喂?”
“不說話,我就掛了。”
“別,我就是特別喜歡聽你說單音的字,嘻嘻,好好聽。”
“大晚上的在屋里犯什么花癡,小心招來色鬼。”
“我剛加完班出來,還沒到宿舍呢。”
“那還不趕緊回去!過馬路不好好看車,打什么電話!我還有事,先掛了。”
要不要這么兇!冷煖然哭笑不得地盯著手機屏幕,通話時間顯示29秒整,這個男人還真是有夠吝嗇。不過,她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她明明是打算關心一下易穆清這幾天身體狀況如何,以展示自己溫柔體貼的一面,可竟然被他一個字就帶到了溝里。不過,易穆清好像先是關心她又訓了她。她心里忽然暖暖的,連帶著工作的疲憊感都消散了大半,最神奇的是看街道上的一切都異常的順眼起來。
人生多奇妙,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一路美滋滋地回了宿舍,面對打開門時一剎那的黑暗,冷煖然愣住了。她驀地想起易穆清剛剛嚇唬她的話:小心招來色鬼......一向膽子很大的她,竟然緊張了起來。恰好走廊的聲控燈滅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深呼吸后對著黑漆漆的客廳嗷嘮喊了一嗓子。
聲音很快散去,除了將聲控燈重新喊亮,其它一切都沒有變化。
冷煖然為自己傻乎乎的舉動懊惱不已,正要進門,聽到身后住戶的防盜門有動靜。她應聲回頭,發現安全小窗打開了,一個老奶奶正滿臉慈祥地沖著她笑,“小姑娘,你沒事兒吧?”
看來這人已經丟到對門去了!冷煖然真是恨不得打個包把自己扔出去。她心里憤憤地想,這筆賬,她早晚要去找易穆清討回來。
但有人關心畢竟是好事,她立刻十分乖巧地笑開了,“奶奶,我挺好的,就是剛才嗓子有點不舒服。不好意思啊,這么晚吵到您休息了。”
“我也是聽著不對勁兒,出來看看。人老了總愛管點閑事兒,你千萬別嫌我煩。”
“不會的。”
“你剛住進來沒多久吧?”
“嗯,上周來的。”
“我說呢,對門的老鄰居出國很久了,房子一直空著。我還納悶兒怎么著就忽然有動靜了,沒想到是租給個小姑娘了,挺好的。”
“謝謝奶奶關心,沒事的話,我先回屋了。您也早點休息,注意身體。”
“哎呦,真好,真好呀。脆生生的漂亮丫頭。”
對門的老奶奶看上去對冷煖然相當喜歡。冷煖然直看著她重新關上了安全小窗,這才回屋。關上門的一刻,她超級想打自己兩巴掌,猶豫了下還是舍不得,臉蛋留著畢竟還有用。
或許是心理作用使然,她摸著自己的臉似乎不如以前光滑了。洗漱后躺到床上,敷了片面膜,但她實在是低估了自己的疲憊程度,還沒等到時間撕下來,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周五一早醒來,干癟癟面膜下的臉上長出了一顆相當斗志昂揚的痘痘。冷煖然慌了神,她打電話給貝歐陽求救,可沒想到剛張口就被劈頭蓋臉的訓上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你也有起痘的一天?不久前,是誰跟我說自個天生麗質的?我還以為你從來不屑于做面膜呢?到了時間要拿下來,然后洗掉,抹完護膚品才可以睡的。作為一個女人,這點常識,你難道不知道嗎?”
即便看不到人,冷煖然都能想象的到電話那頭的貝歐陽會嘚瑟成什么樣子。她不是小綿羊,她也是要反擊的,“我當然知道!可我昨天實在是太困了。”
“妹子。”貝歐陽咯咯咯清脆地笑著,“我也是服你了,每次你都拿這招來搪塞我。”
冷煖然故意吸了鼻子給貝歐陽聽,“姐,你知道我這周過得多慘嗎。周一忐忑一天只睡了三四個小時。周二好不容易被領導放回來休半天,又被個無恥的電話硬生生吵醒。周三晚上熬夜畫圖也不知道幾點睡的。昨天又落枕,挨了針不算還堅持加班到快10點了。我想著好不容易挨到周五了,可又冒出個痘痘。”
“哼!你少給我裝軟弱。”貝歐陽瞬間識破冷煖然拙劣的演技,“我還說過個五年你再跟我說。這才剛過一個周,就抗不住了?我呢,一不是神仙,二不是醫生。沒法處理。”
“姐......”這次冷煖然真委屈上了。
“多抹上點粉底液或者遮瑕膏,試試能不能蓋住吧。”貝歐陽還是妥協了。
冷煖然喃喃地道:“你知道,我不化妝,沒有。”
“算了,算了,你無藥可救了。”貝歐陽毫不留情地撂了電話。
冷煖然對著鏡子來回看,痘痘是在靠近下巴底部的位置,如果她低低頭,倒不算太明顯。
于是周五一整天,本來就很少說話的她,話更是少到快沒存在感了。為了不引人注目,她還特意穿了黑色。遇到人迎面而來避之不及的話,也是按想好的計劃低頭走過去。
倒不是她有多矯情,說出來估計都沒人肯信,進入青春期后的她就一個痘都沒生過,皮膚好得出奇。突然冒出一個來,她頓時就手足無措了。她必須得給自己足夠的心里建設過程來相信已經先于年齡老去的皮膚。如果別人盯著那個痘痘看,她可能會瘋掉。要不是趕著上班,以她的強迫癥,她一定會把它擠掉。但她毫無經驗,不敢輕易下手。當知道連貝歐陽都沒辦法時,她只能先讓那個痘痘大搖大擺地待著。
忙到中午總算把圖紙全部改完,下午熟悉些即將和蕭安做配合的項目資料。冷煖然算是難得輕松地過了一天。
臨到下班,座機響,是阮青藍。事情很簡單,蕭安那邊臨時通知項目有變,需要派個人手過去。
封臣乙請了半天假,中午就走了。
冷煖然認為自己一定是遇到了水逆期。那顆惱人的痘痘越發有變大變紅的趨勢,一碰就火辣辣地疼。她從隨身帶的小藥包里抽出一條創可貼貼上,拿起包,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