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提了幾次想要幫蕭安整理辦公室,都被拒絕了。他給的理由相當匪夷所思,太整齊會找不到創作靈感。
在冷煖然從一樓到二樓,短短的幾分鐘之內,蕭安快速將辦公桌打掃干凈,那些實在沒地安置的書,全部堆到地上扯過圖紙鋪開蓋住。桌前的會客椅也騰了出來,想著她可能要坐,還特意擦了一下。
收拾妥當后,蕭安滿意地環顧一圈,忍不住暗暗夸贊自己是個相當能干的男人,就在他喜形于色,得意洋洋之際,冷煖然敲門而入。
“蕭總,您找我?”
蕭安應聲轉回身,他一面猜度剛才自己抽風的樣子冷煖然看到多少,一面迅速管控好自己的表情坐到那張象征地位的椅子上。然而,內心卻完全不似表面鎮定。
這丫頭怎么走路沒聲音?門怎么會開著?算了…開不開都一樣,全都是玻璃…真是沒效率,都多久了,還沒把遮光簾給修好!
“呃…那個…”
該死!他竟然…結巴了。
冷煖然的目光并沒在蕭安身上停留多久便移開了,她微低著頭,波瀾不驚地說:“沒事的話,我就下去了。封工有事先走了。我必須要抓緊時間,否則大家都要加班到很晚。”
在她說話的時候,蕭安聽出了隱在語氣背后的悵然,連她眼底蘊藏的絲絲縷縷的悲傷,也輕易地被他銳利如鷹的觀察力捕捉到了。他不知道她是否遇到了解不開的心結,他只是有點心疼,她才26歲,年輕到不足以完美地掩飾好自己的情緒。
冷煖然出去后,他就泄了氣,深知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剛剛,他竟然會因為她要來,而…緊張得發慌。
助理送進來一杯咖啡,出去前裝作不經意地夸贊了句冷煖然人好又能干。
他了然地一笑,難道他對她的喜歡已經外露的如此明顯了嗎?別人要拿她來討好他。他起身到走廊,俯身搭著欄桿,若有所思地看著唯一還在燈火通明的建筑組。
冷煖然的確是很能干的,在別人忙不過來的情況下會主動幫忙,而很多工作,并不在她所屬范圍內。和人說話時會專注地看著對方,像個小學生一樣認真地做筆記。問題得到解決后,也會給予對方一個贊許的表情。
觀察了一會兒后,蕭安轉身回辦公室,撥了助理的座機,讓她把冷煖然剛剛改過的所有資料全數發給他。他就是很在意她,這一點,他不必向任何人解釋,更無需隱藏。
時針快指向九點半時,一層的燈終于全部暗了。
助理上來送夜宵,看到蕭安正聚精會神地在圖板上畫著什么,她將東西放下就悄聲離開了。為了事業廢寢忘食的人不少,但把事業當成生活來過,蕭安是她所認識的人里面唯一一個。她佩服他對設計總是有用不完的熱情和激情。然而,這位設計界風云人物的感情生活,非要總結的話,就是四個字:一聲嘆息。
公司上下八卦的圈子早都知道了,他婚姻不幸福,娶了自己大學同學,結婚沒多久就分居了,好不容易協商好離婚,又拖拖拉拉耗費了半年多。就是在冷煖然面試的那天,他還把如此重要的日子給忙忘了,當時還有夫妻名分的妻子一個電話打到大老板那里狂發了一通牢騷,這才把蕭安從會議室給叫了出去。
選擇當一個工作至上的男人,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助理走到門廳時,回頭朝二樓那個亮燈的屋子既無奈又有些憐憫地看了一眼。她腦袋中的念頭愈發強烈,要趕緊催著自己的男朋友結婚,最好能立刻懷個孕,這樣就有足夠的理由當家庭主婦了。她可不要把自己的青春耗費在這些無聊至極的圖紙里。
冷煖然從園區大門出來,沿著馬路邊漫無目的地走著。她想起不久前來面試時,也是這樣走著,只不過方向和心情完全不同。
陰差陽錯。她沒得到面試邀請里最好的一家公司的職位,雖然現在的這份工作已經讓很多人為之羨慕,但誰不想要更大的舞臺呢?在這幾個小時里,除了完成本職工作,她還細心地留意了下中院所展示出來的項目。安院的資源和中院比起來,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物是人非。易穆清的答案,讓她失去了在這座城市留下去的最大動力。一個周了,他都沒有再聯系她。她后悔了,不該那么決然,而應該像那些單戀的人一樣,說那些所謂的,我喜歡你跟你無關或者你喜不喜歡我都沒關系,只要我喜歡你就夠了。可她做不到,欺騙他也欺騙自己。
街道兩側,彌虹閃爍,燈火交雜。熙熙攘攘的車流和來往的人,不知疲憊地在盡情揮霍周末時光。冷煖然在一處大排檔的門前停住腳步,羨慕地看著那些吃著烤串喝著啤酒,同朋友們你來我往三五劃拳的人。
如果還在南市,她或許也可以這樣。那里有她的家,她的朋友們和所熟悉的一切。而京市,滿目皆冰冷。雖然有貝歐陽和成文在,但她也不能過多的去打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誰也救贖不了誰。
冷煖然滿腹心事地準備過馬路,完全沒注意到綠燈僅剩了幾秒。她剛準備邁步,胳膊倏地被人拉住,那力道太大,她沒有心里準備,失去平衡后直接摔倒了一個人的懷里,抬起頭時,看到一張怒不可遏的臉。
是蕭安,生氣的樣子看上去一點也不帥。
“你瘋了?紅燈沒看到?”
蕭安的聲音碎裂般轟炸了冷煖然的耳朵。
她懶得去想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只是不解地轉過頭,看馬路對面的人行指示燈,果然是紅的。可剛剛她明明看到是綠的啊......易穆清說的對,過馬路果然是不能打電話的,連走神都不可以。
幾分鐘后,當蕭安把冷煖然塞進車里,給她系安全帶時,她才如夢初醒,推搡他道:“我自己能回去!我不要坐你的車!”
蕭安一手按著冷煖然肩膀,一手輕撫著她順滑的長發,耐下性子哄著,“乖,安靜一點。帶你去個好地方,你一定會喜歡的。”
“我不要死在你車里!”她繼續喊。
“很好,你是第一個,一而再再二三懷疑我車技的人。那我更有必要把你留下,以改變你對我的想法。”
“有病!”冷煖然瞪他一眼,伸手去摸安全帶的搭扣,她已經完全不去想得罪這個男人的后果。
蕭安突然傾身上前。
眼前很近地看到他的臉,冷煖然驀地嚇了一跳,連帶著睫毛都顫起來。她實在是不明白他怎么總喜歡玩這招。
“不要再惹我,聽話。”
蕭安聲音帶著遮不住的迷醉感,似乎極力在克制著什么。他閃身而出,關上了副駕的車門,好像是擔心冷煖然會跑掉,幾步繞過車身,快速拉開門坐進來。
聽到落鎖的聲音,冷煖然真的要瘋掉了,她從沒像當下如此討厭坐在車里,所以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