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找了你來。沒見過世面的丫頭。誰把你找來的?”那個穿著黃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說道。
“那你見過世面了不起啊?我至少知道怎么說話。”謝佳時瞪著他。
“你是說我不會說話。”那男子怒目圓睜。
“我說了嗎?我說了嗎?”謝佳時撇他一眼,穿著高跟鞋的她似乎比這中年男子略高一些。謝佳時不知道還是少年時他是否也曾清秀過,如今簡直不能入眼,世俗不堪,還沒學會最簡單的東西。
那男子正要說話,大廳一陣騷動。
“佳時,佳時,快來。”許汁來尋她。那個中年男子奔到前面去。
“許汁,這是怎么了?”謝佳時疑惑地問道。
“吳隆的車已經到了。領導也馬上到了。姐她們全都出去了。”許汁附在她耳邊說道。
“是嗎?”謝佳時的心怦怦怦地跳著。吳隆是他最喜歡的一個演員,沒有之一。
許汁使勁兒地點著頭。
那個穿著翠色旗袍的女子跟在一個男人身后,那個男人也五十多歲,周圍隨了一群年輕人,一齊候在門外,保安站的挺直。
果然三刻左右。進來了一群人。走在最中間的是一個個頭不高的老人,看著卻極其地慈祥。
四個拿著馬克筆的小姑娘感覺到了什么很重要的氣息,趕緊迎了上去。
“老師好,請您到這邊簽名,謝謝。”謝佳時綻放出自己認為的已是最好的笑容。她把筆擰開遞給這個灰色中山裝的老人,走在人群最外側,將老人引向展板中央。
這老人一定將“徐雷”二字看在了眼里,卻并未生氣,只是洋洋灑灑寫下自己的名字:龔良。
這個城市的老書記,謝佳時一直聽聞他對中國藝術事業一直有著前沿的眼光,今日竟能親眼得見,這一趟來得太值了。
謝佳時睜大了眼,張大了嘴,心中感慨萬千,一身清風道骨,她手中的兩支筆落在了地上。
她還未反應過來。龔良爺爺已經俯身撿起,額上戴著慈祥的皺紋,“小姑娘,謝謝。”他把三只筆一齊遞到謝佳時手中。
“不,不客氣。”謝佳時的心情還未平靜下來。
穿著翠色旗袍的女子剜了謝佳時一眼,跟在老人身后進場去了。
人多了起來,四個姑娘都已把相同的話說了不下上百遍。大廳安靜了一會兒,又騷動起來。
“吳隆,吳隆。”張明楨很激動。
“我太開心了怎么辦?怎么辦?”張明楨說道。
謝佳時從許汁口中乍聽到吳隆的名字的時候,好像有手在顫抖的錯覺,內心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此刻來人走來,她卻釋然了。吳隆穿著一件白色衛衣、黑色褲子,好像鄰家大哥哥一般平凡、親切。她在人群后面看著他,就這樣就很棒。
追星是一場夢,一場蠢蠢欲動的夢,教會其中的她們成為更好的人。那遠遠的只能隔著屏幕的人,此刻離她們很近很近。謝佳時希望吳隆在生活之中找到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閑情。她喜歡他的戲,那里面有讓她撕心裂肺的畫面,她不知道他用多長時間走出一段戲,她自私的希望他在生活中的人格依然停留在戲里面,最后深陷的是感同身受的她。好像她的希望是真的。他越來越好。
下雨天,也如此地美好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要在街的轉角買一份玉米奶酪味兒的章魚燒。
她在人群里深深淺淺看了一眼。等他簽完名進去之后,謝佳時開始和她們三個一起迎著三三兩兩的人。
“徐雷。這誰啊。”有好幾個演員簽名時說道。
人群三三兩兩的進去。
“小姑娘,讓一下,別把你們給框進去了,讓我拍張照。”等大家都進去了后。有一個保安進來說道。
“大叔,你這是要去哪里炫耀呢?”許汁笑笑嘻嘻地說道。
“你這孩子會不會說話。”那大叔嗔怪道,多一絲可愛的沾沾自喜。
他拍完后,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對許汁說道:“姑娘,我是拍給我女兒看的,讓她知道,爸爸過得很好。”
他說完后轉身離去。
“許汁,你發什么神。”謝佳時在她眼前招招手。
“啊,噢。”許汁一晃腦回過神來。
“雖然有些人身高和我想的不太一樣,但是那些人真的好漂亮、好帥啊。”倪小銘羨慕地說道。
“你也很漂亮啊,干嘛羨慕別人。”許汁對她說道。
“她們就是很好啊,就是比我們好啊。”張明楨說道。
謝佳時不由得對許汁多了幾分對尋常同學的喜歡。
“人都進去了。我們還得晾在這兒嗎?”張明楨說道。
“應該是吧,我們進場去也沒我們的位置。”謝佳時說道。
“可我就是為了進內廳而來的。還以為能進去呢。”張明楨抱怨道。
“是啊,把我們隔在外面。那么近卻又是那么的遠。”倪小銘嘆道。
“等通知吧。再說了,錢不是還沒給我們嗎?說明我們的工作還未結束。”許汁翻著指甲說道,把筆卡在了欄上。
“對哦,我的天,錢還沒拿。一會兒不會讓我拆展板吧。真是出兩百的錢卻要讓我們做四百的活呀。真的是夠了。啊啊啊啊。”張明楨突然狂叫道。
謝佳時和許汁都皺了皺眉,蒙上耳朵,一齊走到一邊去。
開場約過去了半個小時,內場的音樂稍稍小了一些。南北門發送停車證的幾位同學進入了大廳,已是狼狽不堪,雨珠順著雨衣劃過臉頰,臉上濕濕的。
“王寅月,你們結束啦。”倪小銘問道。
“豚豚姐剛剛發簡訊說去化妝間拿著包就可以走了。”被喚住的女孩說道。
“那錢呢?”張明楨過來問道。
“她說她記了宿舍,晚上回來找我們,給我們帶過去。”王寅月回道。
“那還行。謝謝啊。”張明楨不再說話。
王寅月她們一拐,往化妝間走去。
“同學,麻煩你如果看到豚豚姐,能問問我們怎么辦嗎?”謝佳時追上去問道。
“好,知道了。”
“我們肯定早就被忘了。”倪小銘說道。
謝佳時和許汁靠墻邊站著聊天,夏天要過去了,風吹了,雨下了,有絲冷啊。
“抱歉了,太忙了,一時忘了,對不住,對不住。你們去化妝間拿了包回去吧,知道怎么走吧。”豚豚一股腦兒說道。
“知道。”許汁說道。
“豚豚姐,那個錢?”張明楨還是不放心。
“等這邊結束,我晚上回去挨個找你們。”豚豚說道。
“謝謝豚豚姐。”張明楨說道。
四人一齊往化妝間走去,謝佳時換好自己的白鞋,將高跟鞋放進包里,撣了撣傘上的雨珠。
“那個你,出來一下。”穿著翠色旗袍的女子在門口叫謝佳時。
謝佳時放下包,跟她出去,走到走廊盡頭。
“您為什么叫我?”謝佳時抱著自己的手臂,又放開,走廊的窗未關上。
“姑娘,我得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事兒,怎么說話,希望你做類似的事兒或任何工作時都能成熟起來。”她慢慢說道。
“為什么來找我,要為我費這份心?”謝佳時不解地問道。
“我對為我工作的每一個人負責。”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一些。兩人談了許久。
“姜姨謝謝您。”謝佳時抱抱她。
“快回去吧,你的伙伴都該等著急了。”姜姨囑咐道。
“再見。希望以后還能再見您。”
謝佳時轉身往回走,順便去了一趟洗手間。她剛一跨出洗手間。那個穿著黃色衣服的中年男子便站在她眼前。
我真倒霉。謝佳時心中想到。
“拿馬克筆的小姑娘。”那人笑得奇怪。謝佳時還未緩過神來,“啪”地一掌震得她耳朵疼,臉上五個鮮明的手指印。
她蒙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著人。那人嘴角一歪,笑了一下離去。
吳隆走出劇場吸根煙透透氣,看到女孩臉上的紅印,好奇心泛濫。
謝佳時猛地捂上臉。
“剛才還發呆,這會兒知道捂臉了,遲了。”吳隆說道。
“我……”謝佳時支支吾吾。
“你受什么委屈了。”不說還好,別人一問,謝佳時落下淚來。
吳隆拿出紙巾,遞給她。
“沒事兒吧?我請你吃糖好嗎?別哭了。我外婆年輕的時候是賣絲糖的。雖然現在九十多了,卻一直在做,給老家院里的不小點兒們吃,我家里常有。你留個地址,我讓助理寄給你。”
吳隆出來時看著她,她個子不高,一點點,有點可憐,乖的很,心突然就軟了。他的女兒很愛吃祖祖做的絲糖,她應該也愛吃甜的。女兒長大了也該像這姑娘一樣,誰欺負她,就讓他好看。
“好啊,你不要小氣,我要多多的,要多到雙手捧著都拿不起。”謝佳時擦干淚說道。
“好,要多少有多少。”吳隆像哄孩子一樣說道,這也還是一個小姑娘。他比她大概多長了兩輪,二十四年。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吳隆低頭問道。
“謝佳時。”謝佳時答道。
“佳時,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吳隆問道,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教會她一些東西。
“什么忙,如果可以,我很愿意幫你。”謝佳時說道,誰讓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呢?
“我的下一步戲《天堂鳥》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小姑娘。我喜歡你的形象。”他看了看謝佳時接著說道:“尤其喜歡你的鼻子,不算塌,不算挺,正正好。”
“可我不會演戲,或許你該找我的朋友,你如果是需要心面孔的話,我可以把我的朋友葉蓁蓁介紹給你,她接過幾支小廣告。”謝佳時連連搖頭拒絕。
“我真的不行的。”謝佳時繼續說道。
“沒關系可以的。你的戲份并不多。只有四條。而且都是在男主角的夢里,你是他死去的妹妹,并不是女主角。這是一個很特別很有趣的故事。難道你不好奇?不想知道嗎?”吳隆說道。
“想,改日我找你想談,這兩周得去紐約、北京采景,十一月才開拍。在那之前,我會聯系你。”他說道。
“我…”謝佳時話還未說完。
“你可以用這一個月考慮一下,我猜你愿意試試所有你沒有嘗試過的事情,或者你想一個更好的、能夠說服我的理由拒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