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船里睡著了

第十五章:星星點點一地落花

國慶后的第二個周三下午。

“所以你先要順著這個,這個研究哲學,文字學也不行,文字學好不代表他……”一個禿頂的老師站在三尺講臺上滔滔不絕,陽光照得其發亮。謝佳時一手拖著頭偏偏倒倒。

兩個半小時的課,簡直要了謝佳時的命,那講《老子》的老師只需兩分鐘就能將她催眠,為什么大學還要學《老子》,她晃晃頭。

“佳時,佳時,點名啦。”羅衣在一旁搖著她,謝佳時睜開眼斜著看過去。

“下課啦,下課啦,好啊。”謝佳時一股腦兒把水杯、筆、本子塞進包里去,教室里一片簌簌作響的聲音。

“謝佳時。”老師扶扶鏡腿,看著手里的名單喊道。

“到。”她突然來了精神,聲音洪亮,大家身體震了一下,忍不住看著她。羅衣忍著笑意。林遠和羅衣會意地點點頭:她可算是醒了。

老師向她看看,又低下頭喚下一個人的名字。

“李冬。”

“老師她請假了。”有個人回答道。

“什么?她出嫁了。”老師幾步走下來。教室里哄堂大笑。

“不是,她請假了。”那個女生放大了聲音重復了一遍。

“噢,出家了?那她交沒交論文?”老師問道,好似論文已經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老師,她生病了,請假了。”那個女生沖一下站起身來。

老師點點頭,說:“你轉告她記得下堂課帶假條,要不然我不算。”

“嗯。”

“他真惡心。”謝佳時說道。

“有一點點。”羅衣說道。

大家窸窸窣窣走出教室,從三樓往下走。

“我今天不在學校吃晚飯,我要過去了。你們倆去吃吧。”謝佳時讓林遠幫忙拿著包,去丟垃圾。

“其實我也不想吃,我和你一起走,我也回去。”林遠跟上去說道。

“羅衣,你呢?你要吃什么?”謝佳時問道。

“我吃食堂,你們先回吧。”羅衣說道。

“林遠,你和她一起去,我先走了。”謝佳時說道。

一樹一樹的花開,一樹一樹的花落,地上星星點點,桂花飄飄蕩蕩、清清郁郁。謝佳時一路沒有想什么,只是看著枯黃的梧桐落葉在半空旋轉。

吳隆的助理小沈等在謝佳時所就讀大學的北門外,第三日了,他全當完成任務,已經不再想能不能等到了。自電影節吳隆和謝佳時莫名的相識后,老板就一直堅持著要再見她一面的念頭,他執著想和心中的念頭,找不出至少可以令他自己放棄的理由。

吳隆不讓小沈打電話,他就陪老板來碰碰運氣,他也沒多大把握真的能夠遇見她,小沈覺得謝佳時就是丟盡人群中后便認不出來的女孩。

等了許久過后,小沈有些灰心,打算放棄離開。但剛一轉身,便聽見謝佳時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沈河。”謝佳時的聲音帶著不確定。

“你等兩分鐘,我去對面把車開過來。老板在前面的咖啡館等你。”沈河說道。

謝佳時猶豫了一下,“行吧。”

沈河去開車,謝佳時站在路邊看了看路牌。

大概五分鐘的車程就到了,小籃里的小花,從木窗檐頂蜿蜒往下,很精致卻又隨意的小花。謝佳時觀察著這家店的裝潢,是家很古樸的咖啡館,賣的雖是西式飲品卻頗有濃郁的東方氣息,她一時竟悠然地著迷了起來。

她進去后,沈河拉開門,謝佳時見真的是吳隆,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些欣喜,她在榻上坐了下來,兩人面對面。沈河在吳隆身側坐下,拉上門。

吳隆斯良沒有掩飾嘴角揚起的預料之中。

“謝謝你的糖,我收到了,阿婆做得很好吃。”謝佳時向她道謝。

“沒事兒,不用謝。”吳隆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淺嘗了一口。

“去美國取景采得怎么樣了?我還沒去過美國。”謝佳時接過店員遞上的杯子問道。

“天有些冷,不過收獲還是挺大的。對吧,小沈。基本上都談攏了。只還差一樣。”吳隆說道。

“這一趟比以往速度都快許多,我這次是真的佩服老板。”沈河說道。

“查什么?”謝佳時問道。

“小謝,差你。雖然只有四條。我就想要你。”吳隆揉揉眉角說道。

“你來很久了嗎?”謝佳時找著話說,笑嘻嘻地看著他。

“是啊,等了很久了。”吳隆嘆嘆氣說道,放下杯子繼續說:“別猶豫了,報酬我們可以商量。你也沒經驗,只會多,不會少。”

“既然是幫忙,我不會要你一毛錢。”謝佳時不喜歡聽別人如此裸地談起錢。

“謝佳時,你不必這樣。”沈河說道。

“你是籌資人嗎?”謝佳時問道。

沈河不說話。

“我高中一直看著你的戲,很開心看到你能親自導演一部作品。作為對你的支持,我希望是干干凈凈的,我知道你甚至能付更多的錢給我。你送我阿婆做的糖,說明我們是朋友,我仍然不能要你的錢。”謝佳時一口氣說完。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吳隆看著她。在他認識的人當中,還沒有見過她這樣的。

“你這樣的小姑娘,真有趣。”吳隆說道。

“是嗎?啊,原來我是有趣的人,哈哈哈。”謝佳時哈哈哈笑著。

“既有趣也很誠懇。”吳隆十六歲便享受盡了無限風光,每逢生日,大半個娛樂圈的人都會送上祝福,那些摸爬打滾那么多年大明星都往他身邊湊,什么都見過了還要來打理他那樣一個十多歲的少見,他一直覺得怪怪的,很假。看著她,他終于找到了一點叫做真的東西。

“我只是話多,愛笑,喜歡說話而已。”謝佳時笑笑。

沈河將劇本交給她。a4紙般大小,藍色封皮上寫著天堂鳥三個字。

“你回去慢慢看,這是編劇電話,有問題盡管問。”吳隆說道。

“好。既然答應了,我會盡力的。”謝佳時說道。

“11月1日,我會讓沈河來接你。”吳隆看著沈河。

“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謝佳時堅持,本來她的出現就很莫名了,她不想變得更奇怪。

謝佳時和吳隆分手后朝宿舍的方向走去,路過的人像是看過的風景,她很少不會記得周圍人誰的模樣,但她卻不斷回憶著與段幼清相見時的情景。她也想不清為段幼清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小的動作,她都記得如此清晰。她說話時溫和近人,偶爾微微蹙眉,也會忽然大笑,與她聊天讓謝佳時感到久未體驗過的溫暖。她看著手中的本子,想要馬上和段幼清分享。她把手反到身后,隔著包摸了摸幼清送她的口琴。

謝佳時回到宿舍,看到阮離離那肥宅正坐在她的椅子上。

“我都下來等你老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