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夏櫻一早便醒了,桌子上已經放好了梅月準備的行李。
最后去一次早朝,跟哥哥告個別……
大夏,又要離開了!
夏櫻站在院子當中,深深地嗅了嗅了清晨里,泥土散發出來的芬香,眼里閃過一份不舍。明明是自已的故國,可是……這一輩子,卻總是不能在大夏國土內長呆下去……
夏櫻望著晨曦下的每一片大地,每一抹白云,她將自已展開,任晨風輕拂著……夏櫻閉著眼睛,用心地感覺著這片大地上的每一片風景。
她……是那么那么地熱愛著腳下的這一草一木,所以……她愿意,愿意為了這片的獨好風景灑遍一身的熱血,她愛她的家鄉,所以在戰場上,她才有了所向披靡的勇氣。
夏櫻起的早了些,本打算去把百里鳳燁叫醒的,但……轉念一想,夏櫻決定讓在里鳳燁多休息一下。
說來也奇怪,一紙休書之后,他對百里鳳燁的恨意通通不見了,那種固執地厭煩也隨之消失了。
難以相信,這才一夜的功夫而已!
其實,從祭祖,到景楓的石牢……百里鳳燁的所做所為,在夏櫻心底深處,他早已是個有見識有才華的男子了。
夏櫻心急著去華褚,除了查出景楓究竟打算對大夏做什么之外,更重要的因素,其實是——沐煜!
曾經,沐煜說過,他想去看看華褚的雪山,去感受一下四國最高的山峰。他想去領略一次四周都是白雪的風景!
夏櫻心底總是期許著,從婚禮走出去之后,沐煜會到雪山的。
百里鳳燁看見夏櫻站在園中,目中呆呆地,好久不曾眨一下眼睛,臉上又是那種既悲疼又甜蜜,既憂傷又期待的表情,他知道,夏櫻又想起了那個人——
沐煜!
沐煜,百里鳳燁咀嚼著這人的名字,反反復復,只嚼出一腔酸楚。
若是往常,周圍十米之內若有人接近,那么,夏櫻必會立刻做出的反應,可是……此時,夏櫻卻并沒有察覺到身后的百里鳳燁。
她與百里鳳燁并未深交,但是……她一定還信任著鳳里白!
其實,在她心里,并不是完全沒有一絲位置的,想到這里,百里鳳燁的心算是稍微好過了一點,他知道,對夏櫻那樣的人,急躁不得。
一點點地將眼睛里面的酸楚給揉了出去,百里鳳燁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夏櫻的肩膀。
夏櫻受驚,連忙回頭……然而,她手中的龍淵卻沒有出鞘!
百里鳳燁眸中閃過一絲亮意,若是以夏櫻最基本的反射,她必會反擊,可是……對他,夏櫻沒有!
見到身后的人是百里鳳燁,夏櫻的神經慢慢放松了,“你怎么來了?”
“夏櫻。”百里鳳燁笑了笑,將手從她的黑衫上移開,“也許你會喜歡。”
說著,百里鳳燁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掏出兩個餅子。
“鳳燁雖是百里宣的兒子,但你知道……他,從來不把鳳燁當成兒子。”說著這些,百里鳳燁的鳳目中卻完全沒有一絲感傷,仿佛是在談論別人的事情一般,可是,沒有人知道,在百里鳳燁的紅袍里,他雙手早已經緊緊地捏在了起來,連指甲都陷進了肉里,“鳳燁從小吃的苦便比別人多,小時候常常挨餓,所以……鳳燁最喜歡的便是這種餅子,吃一個便能飽一天。”
百里鳳燁看著遠處,不時地輕拍一下紅衣。
夏櫻安靜的聽著,連她自已也沒有發現,不過一夜的時間而已,她已經將百里鳳燁當成了知已,那種由恨至親切的蛻變,快的有些不可思議,仿佛……早在很久以前,他們,便一直這樣相處了。
“明明這東西既不是最貴的,也不是明精致的。”鳳目一瞇,百里鳳燁微微搖了搖頭,咬了一口手里餅子,“到現在,鳳燁吃過的東西也不少了,可是……總覺得最好吃的,依然是這個平凡到極點的餅子。”頓了頓,百里鳳燁意有所指,他凝眸深望著夏櫻,一字一頓,緩緩地吐道,“畢竟,是它陪鳳燁走過一生最艱難的日子,你說呢?夏櫻。”
“是啊。”夏櫻點了點頭,有意忽略百里鳳燁最后一句話,“對于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往往不是東西本身的價值,而是那東西對于自已的意義。”
說完,夏櫻拿著那餅子,奮力地往口中塞去!
夏櫻從來就是一個多疑的人,見過皇宮中的種種宮斗政斗,她對旁人有著超出想像的戒備,別說吃下旁人遞來的食物,恐怕,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夏櫻跟本不會拿下旁人的東西。
百里鳳燁便有那么一點特別,就算先前夏櫻恨著他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懷疑過百里鳳燁。
百里鳳燁鳳目中閃爍了一下,遮在衣袖下的手指也微微一動,他熟識夏櫻的每一個習慣,每一個動作,知道她從來沒有防著自己,百里鳳燁說不出的欣喜。
夏櫻咀嚼餅子的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連眉眼間也生出幾分疑惑……
吞下口中剩余的餅子,夏櫻瞧著百里鳳燁,好一會之后,才又重新咬了一口那個餅子。
“怎么了?”百里鳳燁露出一個好奇的模樣,“這餅子有什么問題么?”
“……”夏櫻張著口,半晌沒有說話。
“這……”皺了皺眉頭,夏櫻更仔細地瞧著百里鳳燁,片刻后,她嗤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這餅子的味道與我一個至交做的,幾乎……一模一樣。”
“是么?”淺笑流光,百里鳳燁自已也啃起了餅子,“鳳燁能問問你那至交是誰么?”
百里鳳燁沒有錯過夏櫻眼睛中和唇過閃過的那一絲笑意,雖然……它們極淡。
“他叫鳳里百。”夏櫻望著手中的餅子出神,“他是我的幕僚,不過,他現在大概還在邊境,這種餅子的味道……”
還不是時候!百里鳳燁現在還不能讓夏櫻知道他的另一個身份。
“這種餅子的味道大概都是一樣的。”百里鳳燁打斷夏櫻,“所以……自你才會熟悉。”
“也許吧。”夏櫻第一次在軍營之外的地方吃過這種餅子,故而,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異樣。
所以……哪怕一個人的戒心無論再強,但是,只要她相信了一個人,那么,再多的謊言也都會當成事實。
看著夏櫻將那餅子完全吃進了肚子里,百里鳳燁問道,“那鳳里百里是個怎樣的人?”
“冷靜,陰險,凌厲。”夏櫻輕哂,“但是,有時候也細心善良……總之,那人身上幾乎所有的氣質都有那么一點點,是什么樣的人?大概只有回答……‘多變的人’,才是正確答案吧。”
“是么……”百里鳳燁很享受這種可以平靜聊天的時光,“那鳳里百倒也是個才人,不知樣貌如何,若是有才有貌,倒真是世間一寶了。”
夏櫻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我與他,雖是相知多年,卻自始至終沒見過他一面。他一直都是藏在幕后,便是偶爾出現,也必以白巾圍面。”
百里鳳燁一聲笑起,“怎么會有那種奇怪的人。”
“別人都說他長的很丑,怕嚇壞了人才遮住臉面的。”說起鳳里百,夏櫻的話,不自覺的便多了些,“但我看,他一定不是傳言那般。”
“何以見得?”鳳目中的喜悅難以忽略。
“鳳里白,呵……以他脾氣,若是會擔心嚇壞了別人,恐怕……連這天地都要逆了過來。”
“我眼里的鳳里白,活的瀟灑!天下間,沒有人有他那分氣度!”
百里鳳燁張了張口,突然想說些什么,可倒底還是忍住了……
夏櫻又怎么會知道,鳳里白之所以瀟灑,只是因為,他所牽掛的人,一直在他的身邊。
只有在軍營里,做為鳳里白的百里鳳燁才會有——他擁有夏櫻的感覺!哪怕是沐煜,到了軍營里,也不可能取代百里鳳燁的地位。
大約又聊的一刻鐘,百里鳳燁提醒道,“夏櫻,是時候上朝了。”
天空中,清晨的太陽已經亮起了第一縷日光。
朝陽血紅,紅襯了半個天空,然而……這世間再多風華,在百里鳳燁眼里,也不及夏櫻黑衫下的那一縷長發。
兩人各自回房拿了行李。
離開時,夏櫻看見梅月躲在墻角,滿眼淚花的看著自已。
夏櫻心里一軟,卻沒有回頭,更沒有與梅月說上一句話。
夏櫻與百里鳳燁此行華褚,無非是擔心華褚新君景楓而已。
可是,他們哪里想得到——
華褚新君景楓,現在……正在大夏朝堂上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