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櫻,你是飲過我的血了……從今往后,哪怕你化了爛了,我的血照樣存在你的骨血之中,生而長存,死而不朽,你若不解恨,我便是讓你咬下一塊肉又何妨?
很多年以后,景楓回想起來,竟會突然驚覺,這話,大概是他一生之中說過最露骨的宣言了。
溶血化骨,生而長存,死而不朽!
他對她竟早在那么久前,便已然存了這般的執念。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櫻的語氣里帶著幾分怒意,這樣的怒意不似她以往那樣溢于言表,而是十分含蓄的,可是,卻偏偏叫人知道,她這一次不比往常。
“我想干什么?”景楓吮吸著拇指上的血跡,“我想叫你可以為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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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腰被人抱住,下一刻,鼻間便傳來濃濃的酒香,不覺間唇邊便揚起了笑容,“燁兒!”我從小腹上拉過燁兒的手,撫摸著燁兒的指腹,緩慢地放到口中含住。
他身上還穿著夜琴的龍袍,“哥,曦兒跑了,這丫頭……”燁兒的口氣之中帶著濃濃的寵溺,隨即,燁兒又吻了吻我的耳垂,“她這性子是隨了你!”
我嗤笑一聲道,“這死孩子,一定又去找落楓了,仔細我打斷他的腿。”
“你怎舍得打她?”燁兒輕咬著我的耳垂,道“我知道曦兒身邊一直有幽影跟著,這些年,多虧了緋顏,否則她……”燁兒看了看我的表情,終究沒有接下話去。
可我又怎會不知他的心思,想起朝子然。我不由間口中用力,竟咬疼了燁兒的手指,聽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方才連連松口,眸中早已染上了陰霾。“這些帳我一筆一筆都記著,”
對于朝子然,我是真真恨到骨子里的,哪怕他離棄了青羽,哪怕我曾如此信任他,然而各人有各人的志愿,強求不得。他就算滅了青羽,我也只會怪自己誤信他人,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曦兒小時候給他下毒,差點連燁兒也害了,“別讓我遇見他,否則。我非活剮了他不可。”
燁兒的下巴枕在我的肩頭,僅管看不見,可是,我依舊能感覺到他語氣之中的憂慮,“哥。十儀和冷宵他們遇到燕回后,已經消失三天了,我怕……”
沒等燁兒說完,我便打斷他,“怕什么?”望著窗處,我輕笑,“這不……南宮辰不也在那兒嗎?你放心,要真出了事,南宮辰拼死也會讓冷宵出來送信的,燕回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過一個人,當年的云子傲在幾十萬士兵面前不是照樣把離昊送出去么?。”
這些日子燁兒瘦了很多,朝中所有事他都一一經手,我來了,能幫的也不多,這些日子,我只日日守在冥越身邊,他原先告訴我三日后一定醒來,可今已是第五日了。
我不知道,他若再不醒來,我還能堅持多久,青羽除了皇城周圍百里外幾乎每一外邊塞都彌漫了戰火,夢華那邊已經圍住了大半個青羽,至于……白琴,卞興關那里他每天犯兵一次,卻也不趕盡殺絕,日日干秏著,如今的青羽,早已經秏不住了。
“天翌來的使者死了多少?”問起這話的時候,我有些不自然,燁兒也有些異常,然而,他卻努力地在掩藏著那一份不自然。
白琴,他使終橫亙在那里……我,很厭倦這樣的感覺,可我依舊不知道要怎樣去改變這樣的現狀。
頓了頓,燁兒方才道,“大概已經是第五個了,可是……我想,他,還是會再讓人來議和的。”
燁兒夕年四外游玩時,定然知道我一直在找他,有一日,我曾見過他捏著我畫的一幅素描,雙手不停地顫抖著,那時,我還不敢要他,他問過我,那個人是誰,當時,我是這樣告訴他的——我說,那是我豁出性命也要得到的人,那是無論如何,我也無法的人。
曾經,我真的是這樣的認為的,并且也一直相信著,然而……
到底只能說句世事難料,我因他而來,最終卻依然走向他的對面,并且,不得不,無可更改!
“哥!”燁兒嘆息了一聲,“我以為你不會問。”
他緊緊地抓著我的衣袖,聲音哀怨,“答應我……別再,別再……”燁兒已然說不下去,聲音之中是難掩的哽咽。
我輕撫著他的后背,甚至可以感覺到心臟的跳動,無需言語,我自然懂得他在想什么,“燁兒,不會了,我再也不會了,相信我,這世上,再也沒有可以傷害我的人。”
離燁輕捧著眼前那人的臉,心口處突然崩發出來的疼意壓得他無法呼吸,哥,我再也不想看著你閉上眼睛放棄求生的意志,我再也不想看見你眼中那生無可戀地絕望,我再也不想看見你的血印在我眼中。
在沒有找到他的四年里,離燁每一日閉上眼睛都是他絕然跳入崖底的一慕,連瀑布都被沾染了紅色。
這個人是他拼盡了半生才擁住的,他得來不易的情,是他一生之中最珍貴的東西,離燁無法想像居然有人可以將他的愛意踐踏至此,居然有人可以望著他充滿愛戀的眸子將刀鋒送進他的胸膛。
屋外傳來敲門的聲音,燁兒這才收住了一臉的悲傷,慌忙走去將門打了開來,那兩名女子著了一身朝服,眉眼帶笑,各自倚在門口。
正是女相嫦姑和史官君故。
“陛下。”嫦姑徑自走來,沒等我和燁兒開口,她便已經坐了下去,自顧自地端起了壺茶水,裝作一臉的茫然,“看樣子,臣來的不是時候啊。”嘖嘖地砸了幾下嘴,嫦姑沖著身旁的君故道,“大史官,你還不記著。青羽元十四年八月四日,鄙人亂入撞見玨帝春宮圖。”
君故左手持著一本空白的書本,右手隨時抬著一支毛筆。只是毛筆未落,似是不知要記些什么。
嫦姑走到床邊。定定地看著冥越,伸手撩起他一頭的白發,“怎么還沒醒呢?”
見我臉色不善,嫦姑卻笑的越發開心,“陛下,你這張臉怎么黑成這樣?我不就打斷你小兩口的唧唧歪歪么?”頓了頓,嫦姑帶了幾分抱怨。道,“我男人好不容易不嫌棄我是寡婦之身,如今又因為我是青羽堂堂女相,死活不肯娶我。這筆帳我還沒跟你們算呢,你還給我擺什么臉色。”
好一會后,嫦姑這才收住笑容,“陛下,來日方長。天下一日不得太平……夜帝的亡靈便一日不得安息!”猶覺不夠似的,嫦姑張口又道,“夜帝若知道你不問朝局,不顧每日死去的邊關將士,定然……死不瞑目!”
“你!”我一拂衣袖。火氣怎么也止不住,“你大膽!”
“嫦姑!”她身邊的君故扯了嫦姑的衣袖一下,示意她別再說話,然而,嫦姑卻不以為意,絲毫不加理會。
門外的好些宮女都因我這一聲嚇得跪了滿地,嫦姑不改神色,直視著我的眼睛,“陛下,你打算何時出征?夢華和天翌戰事,你將如何處治?”嫦姑的聲音甚至大過了我,而且,每質問一次,她的語調便提起一分,剛才還笑意言言的女子,此刻,她猛地將手中的茶杯置于地板,只著朝著我的臉上砸來,“陛下,你可知,我青羽如今失地幾何?占地幾何?你又可知邊塞將士共有幾人?受戰火之苦的百姓又有幾州幾縣?你可知這四年征收的糧草平均每年少去多少?每年散失多少勞動力?”
“嫦相!”燁兒沖著嫦姑使了個眼色,又對著君故說道,“君故,你帶著她先退下去。”
君故看了看我,又看了嫦姑,終是沒動,只是提筆在無字的本子上記下些什么。
嫦姑問得我啞口無言,我又豈會不知青羽情勢危機重重,便是她不來問我,便是冥越依舊沒醒,我也不會再拖下去了。
瞪了她好一會,我這才開口,放低了語氣,“朕自有計較,有事早朝再言。”
“是么?”嫦姑不依不饒,“可惜臣幾日都不曾見到陛下早朝,文武百官甚至不知道帶著夜帝面具上朝的人其實就是攝政王,陛下即有計較何,必在意是否早朝……姑且將陛下之計較說來聽聽。”
“怎么,陛下的計較便是不言不語么?”嫦姑垂頭望著自己的一身官袍,“嫦姑本是鄉下女子,未曾成婚,夫家已死,無端成為寡婦一名,受盡鄉民白眼,我自幼喜好書本,比起男兒過而不及,卻因生得一付女兒身,腹中詩書懼是無用,待到玨夜二帝登基,雙王同步,竟允女子為官,嫦姑自認可以一展抱負,卻不料……女相加袍不過一場空空,這官——不當也罷!”
說著,嫦姑便在我面前脫下了朝服,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鄉野草民冒犯了陛下,陛下便是斬了草民,草民亦無所怨言。”
君故看了我一眼,復又搖頭,繼而跪了下去,聲音清脆,“我本青樓女子,如今……亦向陛下拜別,就此告退,想來……我這一雙手,還是只能寫些淫、詞艷、曲。”
言罷,君故把一書一筆端正地輕放在地,眼神復雜地看了那金筆一眼,亦是跟著嫦姑走了出去。
“站住!”瞧著地上的那官服與筆,我一時之間,竟不知是怎樣一種心情,“回來。”少有疲憊涌上了心口,我坐到冥越床邊,伸手替他將眼前的白發理到耳后。
可惜,沒有誰理會我,那兩人依舊不曾回頭。
一朝為帝,本為私欲,然而,我今天才知道,那身龍袍后背負的身西有多么沉重,不知不覺里的竟是承載了那么的期望與失落。
我說過,為了夜琴,為了燁兒,我會做個好皇帝,輕嘆了一口氣,想不到我也有服軟的一日,想不到,身為帝王,我居然會向自己的臣子低頭。
“燁兒,你去把書桌下的那本冊子拿給嫦相。”擺了擺手,我苦笑,“看完之后,她若要走便由她吧,她若想留……讓她去給琴夜種一百株蓮花。”
“嗯!”燁兒點頭,隨意地看了兩眼手中的冊子,眸中有些驚訝,“哥,你什么時候寫的,我都不知道。”
“傻瓜,真當我會撒手不管么?”我在他頰邊親了一口,“幫我準備些東西吧,明天一早,我去卞興關。”
盡管他眸中的不舍如此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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