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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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有福一直鬧了大半夜,等終于哭累了,才緊緊攥著自己娘親的衣角睡去。
看著昏黃油燈下那張沉睡的小臉,秦霜降心里軟的一塌糊涂:“這孩子從出生開始跟著我,就沒過過什么好日子。他剛出生那會兒,我體內的毒還沒清干凈,不敢給他喝我的奶,就帶著他到處找羊奶牛奶喂他,等他開始能吃東西了,為了給他找口吃食,我白天想辦法去找錢,也沒怎么陪過他。可即使是這樣,我能給他吃的,也只有集市里撿來的菜葉子,別人丟掉的饅頭。可這孩子從來也沒怪過我,最愛說的就是,以后等長大了,要每天賺三百文錢,讓我頓頓有肉吃。”
她聲音又低又啞,百里柔看過去,發現女人早已淚流滿面,卻還在用手輕輕**孩子的小腦袋。
“那你為什么……不帶他一起去?”百里柔不明白:“孩子在娘身邊,總是最好的。”
秦霜降沒有回答她,只是起身朝屋外走去,百里柔也跟了上去。
“除了哥哥,你家中還有什么人嗎?”抬頭望向夜空,今日是大晴天,天上沒什么云彩,月很亮,是個美好的夜晚。
“沒了,我和哥哥是由師傅一起帶上山的,那時我尚在襁褓之中,師傅說我哥哥抱著我倒在山腳下,正好被他遇上,若是再晚些,恐怕兩個孩子就都要被凍死了。”百里柔在她身邊站定,牽起對方的手,已是初夏,可這個女人的手還是很涼。傷口好得差不多,稍有些余力的百里柔開始向她體內灌輸內里,希望能幫她緩解些痛苦。
“你哥哥下山之時,你想同他一起去嗎?”
“當然想。”百里柔回答的干脆:“可是那個時候我還尚不滿十歲,派里并不允許我下山。”
“是啊。”女人點點頭:“一個孩子,是受不了顛簸之苦的啊。”
“可是當時的情況……”百里柔還想說些什么,她卻發現一口血忽然從百里柔的耳朵里冒了出來,驚駭之下,她趕忙停止替她輸送內里,這一停,秦霜降噗得噴出一大口鮮血,接著眼眶,另外一邊的耳朵也開始跟著流血。
“秦姐姐,你怎么了秦姐姐!”扶住搖搖欲墜的女人,百里柔花容失色,是因為自己內里的緣故嗎?不對啊,天山派的功法算是天下至柔,沒有普通內力的霸氣與剛硬,不應該會對她造成傷害才對啊。
“藥在我懷里。”秦霜降顫抖著手想去掏要,卻怎么也夠不著:“小聲點,別吵醒了小福……”
“我我我……我帶你去找許大夫。”很快找到了要,從里面倒出一顆給她服下后,百里柔架著人就想朝外走。
“沒用。”秦霜降已經虛弱到了極點:“我的病,他看不了。”
“那怎么辦……”沒遇到過這樣場面的百里柔慌了神,卡殼的腦袋轉了一圈,她連拖帶拽的將秦霜降送到床上,讓她躺好:“你等等,我去找孟大俠,他一定有辦法。”
“別找……”微弱的聲音終究沒有能攔住女孩,在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間內的一瞬,秦霜降探出的胳膊,也垂了下來。
“孟大俠,秦姐姐她,不會有事吧……”朦朧間,秦霜降聽到一個滿是焦慮的好聽女聲。
像是黃鸝鳥叫喚的聲響,很悅耳,不尖銳,她覺得自己以前似乎聽到過很多像這樣好聽的聲音。
她們用這把好嗓子聚在一起唱歌,一起歡笑。
可她們又是誰?腦子渾渾噩噩的,除了心底里的那一絲感覺,其他什么都沒有,只留下眼前的一片空白。
“她的經脈碎得徹底,但又因沒有好好調養壓制下去,而變得失控,成了一把把小劍,在她血脈中亂竄。你天山功法雖然至柔,對于她的那些失控的經脈碎片來說,卻是大敵,為了將你的內力驅趕出去,那些經脈碎片在她體內肆意破壞,這才讓她七竅流血。”孟澈不懂醫術,只能摸到些粗淺的東西,但癥狀已經明顯到連他這種外行都能探出來,可見躺在床上的這人,已經病得格外嚴重了。
她怎么會變成這樣?孟澈不明白。
明明學功夫是件苦差事,她的功夫那么好,受的苦定然是加倍的,但偏偏她的性子又是格外嬌柔。記憶中的這個女人,就連被針扎破了手,也會哀嚎半天,必須讓人來安慰安慰才可以。
可針扎之疼,又怎么能和經脈盡斷之苦相提并論?她這是舊疾,若按照百里柔所說,至少以斷了六七年,這六七年,她又是怎么忍過來的?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冒了出來,孟澈看向女人的目光中帶了些深意,他忽然有點想知道,從那一夜后就消失無影無蹤的人身上,到底都發生了些什么。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應該先確定秦姐姐能不能受得了再那么做的,是我害得秦姐姐。”百里柔一邊替秦霜降擦去臉上的血污,一邊哭著,淚水模糊了她的眼,有幾粒還掉到了秦霜降的臉上。
“你小聲些,好不容易才把小兔崽子哄睡著。”虛弱的女聲響起,女孩擦掉眼淚,看見秦霜降半張著眼睛看著她,對她投來一抹安慰的笑:“別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我沒事兒。”
“沒事兒,我點了他睡穴,明早上時候到了他才會醒。”百里柔真是要給這時候還在擔心兒子醒沒醒的女人給氣笑了:“你感覺可好些,還要吃藥嗎?”
“不用,每次發作時吃一粒即可。”安慰完百里柔,她又把目光轉向坐在床邊的孟澈身上,人家好歹替自己治了病,秦霜降一時也不好意思態度太惡劣:“有勞大俠為我跑這一趟。”
“你當年中得是什么毒?”也不跟她客套,孟澈上來就直奔主題。
“不知道。”秦霜降回答的干脆:“全忘了。”
“那你的病又是誰治的,他也沒告訴你嗎?”孟澈不甘心,接著問。
“也沒有。”女人繼續搖頭:“并且她是誰,我不能說。”
“既然如此,我們過兩天再動身去京城。”孟澈想了想,不再追問,而是說起了行程的事情:“我可以……”
“不用!”徑直打算對方,秦霜降眼中閃過一絲焦色:“我的身體是好不了的,明天就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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