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歸朝
第213章歸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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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語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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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現在殺一個蕭護玉會比殺一個謝玄容易嗎?”
桓澈突然的冷聲一問令得阿虞莫名一愣,就聽他續道:“蕭護玉已不是一名普通的士卒之名,這一個多月的交戰之中,他屢立戰功,已在我桓氏大軍中樹立了極高的威望,且深得那些士卒之心,我若在這個時候殺了他,那便是寒了將士們的心!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為殺他一人而失數萬將士們的心,你覺得我會做這么愚蠢的事嗎?”
阿虞神色一慌,忙立聲答了句:“是,是阿虞糊涂,可是……”
可是就這樣放過他嗎?
后面的話她不敢說出口,桓澈也微微失神起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曾經也是她說過的話吧?
默然沉思了片刻后,他便披上袍子,不知不覺的來到了顧鈺的營帳之外,悄然摒退左右,藏身一處角落,就見營帳內,面罩白玉面具的青衣男子正在一口又一口的喂顧鈺喝著羹湯。
雖然隔了一層紗幔,但他還是能看清楚顧鈺臉上微微漾起的笑容,是哪般輕松而愉悅,滿目中都是充滿對男子的信任。
“今天做的這湯好喝么?”男子問。
“好喝。”顧鈺答道,又問,“你是從哪里學的這些?”
男子便答道:“營里那個伙頭兵老劉說他媳婦當初有孕的時候,他就天天想著法子做一些好吃的菜肴糕點和羹湯給她媳婦吃,我便纏著他讓他教了我一些。”
顧鈺便是一笑,笑著笑著,不覺胃里翻涌,險些又吐了出來,謝玄立即扶住了她,一邊為她擦拭唇角,一邊緊張道:“阿鈺,沒事吧?是很難受嗎?早知道懷孩子會這么難受辛苦,我們便不要孩子也罷!”
“你又在說什么胡話!”顧鈺立即打斷道,“若沒有孩子誰來繼承你的家業,若沒有孩子,我與謝郎之間許都不能白頭到老。
謝郎,我喜歡孩子,你難道不喜歡嗎?”
謝玄又是激動又是愧疚,立即答道:“怎么會不喜歡,當然喜歡,只是……”
“我并不覺得辛苦,但卻要給謝郎添麻煩了,我害喜嚴重,以后很長一段時間說不定都需要謝郎的照顧。”
顧鈺這么一說,男子卻是開心的笑了起來:“阿鈺,你能這么想便最好了,你麻煩我才說明你心里有我,能照顧你,被你麻煩,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能照顧你,被你麻煩,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聽到這一句的桓澈禁不住也心中一動,極為酸澀起來,腦海里再次閃現出前世阿鈺將懷孕的喜訊告知他時,那雙眼中所呈現出的誠惶誠恐和期盼,他似乎從未發現過她有任何難受之狀,抑或是她從未曾在他面前表現出任何難受之狀。
那時的她是如此的害怕離開他,甚至于對他充滿乞求與依戀,可是他卻毫不猶豫的將她推到了另一個男人身邊,那時的他竟然從未想過這是兩個人之間的事,從未想過給她一丁點的安慰和照顧……所以,這便是他與謝七郎君之間的區別吧?
這便也是她永遠都不想再提及前世的原因。
如今兩人雖近在咫尺,可他再也從她眼中看不到對他的眷戀抑或是怨恨,原來行同陌路比恨更讓人覺得冷清可怕。
無力的站了一會兒后,桓澈悄然離去,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之中。
阿虞見他情緒有些不對勁,忙問道:“郎君,你無事嗎?”
桓澈抬手示意她不要說話,而自己則沉默了好一會兒后,才答了聲:“無。”
“為沈氏黔郎準備一輛馬車吧,明日,我們也收兵回姑孰,路上行程無須太過著急,擇平坦之路而行,另外,以防途中有埋伏,你也要派一些暗衛提前做好準備。”
“是。”
咸康七年九月二十日,桓澈帶領五萬兵馬凱旋歸朝,同時燕國派來使臣與大晉修好,晉燕一戰最終以燕太后歸還大晉洛陽故土而結束,桓澈與沈黔平定洛陽的消息亦如旋風一般席卷整個建康城,一時之間,整個朝野為之震驚,民間百姓更是歡呼而欣喜若狂。
與民間百姓們的欣喜若狂不同,朝臣們卻是開始憂心忡忡起來,原本他們總以為,桓溫這個庶子雖有幾分小聰明和才華,但上戰場殺敵怎么看怎么都不像,能不打敗戰就已經是奇跡了,怎么還能令慕容垂父子退兵,令燕太后主動作出讓步歸還洛陽城呢?
但無疑這一役再次使桓氏聲威大漲,這才是群臣們所擔憂的問題:桓溫是否又會借此機會作出下一步的舉動?
這個時候,大家不由得又想起了沈氏黔郎,如若桓溫真的作出進一步的篡位之舉,這位被陛下所器重的沈司馬又會作出何種選擇?
一種無形中的陰云再次籠罩在朝臣們的心頭。
而司馬岳并沒有朝臣們的這般擔憂顧忌,在得知顧鈺即將回來的消息時,他已是喜不自禁,一個起身,長袖衣袂險些掀翻了放在褚皇后面前的一碗湯藥。
正要快步走出去時,才似想起什么,轉身對褚皇后說了句:“皇后暫且歇著,孤處理完朝事之后,等一會兒再來看你。”
褚皇后點了點頭,見司馬岳要走時,又喚了一聲:“陛下!”緊接著,趕緊命宮女端了一碗羹湯過來,遞到司馬岳面前,溫婉含笑道:“陛下近來一直操勞國事,人也消瘦了好一些,妾實是心疼,便做了這碗羹湯給陛下補補身子,還望陛下不嫌棄阿蓉手拙。”
“你既已有了身子,還做什么羹湯?罷了,孤便領了你這心意。”司馬岳本想推拒,但見褚皇后一雙妙目殷切的看著自己,便也接過羹湯一飲而盡。
待司馬岳一走,褚蓉便又整肅了儀容,喚來寧公公,問道:“本宮交待你做的那些事,傳的那些話,你都傳到了嗎?”
寧公公肥碩的臉上立即騰起一絲得意之笑,諂媚道:“娘娘放心,娘娘讓奴婢聯系到的那些人,沒有一人敢怫悅娘娘的心意,而且娘娘是何等身份,娘娘不僅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更是褚太傅的嫡長女,只要娘娘有所求,必能一呼百應。”
“本宮所求,那是本宮所求,這世間的人和事,不是你有所求,他們就一定能滿足你的,只有足夠的利益,才能讓彼此維持得更長久。”
“是,娘娘,娘娘冰雪聰明,慧眼如炬,奴婢自是比不上娘娘的,奴婢只會遵從娘娘的吩咐,將一切事情辦得讓娘娘滿意。”
褚蓉笑了笑,揮手令寧公公退了下去。
寧公公一走,她也端起茶盞,暗自得意的笑了起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得人心?”
姑孰城內亦是一片繁華喧鬧,早在得知慕容垂父子退兵之時,桓溫便已作好了迎接桓澈凱旋歸來的準備,是故,消息一傳達姑孰城,桓溫便已在鳳凰山上大擺好了慶功宴,長長的酒宴幾乎占滿了整座鳳凰山,上百名婢女手持香鼎跪侍于道路兩邊。
在一群幕僚的恭維聲中,桓溫更是喜不自禁,開懷大笑,也可以說連續四五日,他的笑聲似乎就沒有停止過。
“沒想到六郎君真的會帶兵打仗,六郎君真可稱得上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縱奇才。”
“是啊!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放眼整個建康城各大世族,誰能及六郎君的才智。”
“得子如此,夫復何求?”
每當李氏聽到這些話時,臉上也總會生出與有榮焉的笑容:她的澈兒總算是不負所望,那么接下來,只要澈兒取得桓氏家主之位,她們的復國大計也就不遠了。
這般想著,李氏的目光便投向了還在與幕僚們歡笑豪飲的桓溫。
她沒有注意到,在她若有所思看向桓溫時,酒席之上,桓熙與桓濟的目光也向她投了過來。
此時的桓濟心中不好受,不僅不好受,可以說是萬分的恐懼,因為就在前兩日,他便收到了他那位六弟所送回來的禮物。
禮物不是別人,而正是他所派出去混在晉軍的那兩個人。
“你們怎么自己回來了?我要的沈黔呢?”
“二……二郎君,那慕容令并沒有捕獲到沈黔,所以……”
“所以你們的任務是失敗了?既然失敗,你們怎么還有臉回來?”桓濟的一聲吼,嚇得兩人再次渾身哆嗦,轉而又道,“你們該不會是受了我六弟的指使,又回來在我這邊當內應的吧?”
“奴不敢,就是給奴一百個膽子,奴也不敢出賣二郎君,在二郎君這里當內應。”
“我那六弟一向詭計多端,他要是會好心好意的將你們送到我這里來沒有任何企圖,我這智商也被狗吃了,為了我自己不被狗咬一口,我就只能拿你們去喂狗了!來人,拖出去!”
回想起那兩人,桓濟的心中便是一陣氣悶,退出宴席后,他很快又來到了桓熙的世子府中。
“如今六弟必然是已經知道我們欲與慕容垂父子勾結出賣他的事情了,待他一回來,勢必會報復揭發我們,大兄,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再想辦法。”
桓熙一聽,更加來氣。
“這件事情不是你去做的嗎?與我又有何干?我早說過,六弟聰穎非常人能比,你耍的那些手段,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大兄,我做這些事不都是為了你嗎?而且與慕容令談條件,我也是用的你的名義。”
“你——”
“好了,大兄,你我現在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還分什么你我。現在是想辦法補救,想辦法先下手為強,在父親廢黜你之前,除掉他!”
桓濟這么一說,桓熙又是氣又是好笑,且更無可奈何。
無奈之下的桓熙也一把提起了桓濟的衣領,咬牙切齒道:“你還想怎樣?你是不是嫌給我惹的麻煩還不夠?”
“大兄,弟不會再給你惹麻煩,這一次,弟已經想清楚了,不如就在父親面上直接出狠招,讓他再也翻不了身。”
“什么狠招?”
“說出來就不靈了,還是只有做出來時,才會更讓人覺得精彩,也更有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