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文被自己那句徐爺貴姓窘迫的一連四五天,連自己那間屋門都不想出。
徐家,霍老太太要看一批貨,一大早趕到了明州碼頭,仔細挑好了貨,傍晚,找了間客棧,包下間清幽院子歇下。
霍老太太吃了晚飯,讓人提了紅泥小爐進屋,沏了茶,推開窗戶,對著小小后院的一點景色,一個人慢慢品著茶。
一個和駱先生差不多模樣,冬烘先生一般的老先生,推開進屋,霍老太太看著來人,微微蹙眉,“你怎么自己來了?”
“老駱回去后,我和尚武他爹商量了半宿,我得來一趟,當面跟姑姑說說話兒。”霍連城坐到霍老太太對面,自己拿杯子倒了茶。
霍老太太聽他這么說,放下杯子,神情鄭重不不少。
“歡哥兒明年要去春闈?”霍連城喝了杯茶,才看著霍老太太道。
“嗯,這事兒我跟你說過。”
“當初過繼歡哥兒,是放到了徐家那位進士名下,這么算,歡哥兒該有位姐姐。”霍連城的話,從很遠開始。
霍老太太皺起了眉頭,“是,嫁進了京城永寧伯府,是個庶出子,日子一直挺艱難。”
“從前艱難,現在大約不艱難了。”霍連城看著霍老太太,“三年前,李家那位姑爺謀了橫山縣縣令的缺,伯府那位大老爺,正好到任江南東路轉運使,就在江寧城,李家姑爺和那位大老爺,走動的不錯,大前年過年的時候,歡哥兒那個姐姐,還帶著四個孩子,去了趟江寧府。”
霍老太太驚訝的看著霍連城,霍連城迎著她的目光,欠身干笑道:“姑姑也知道,我和尚武他爹,過的是刀頭的舔血的日子,大事小事的,稍不留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說,也不瞞姑姑,自從尚武他娘走后,我和尚武他爹,就多想了些,我和尚武他爹這一輩子也就算了,可兩個孩子,我和尚武他爹,就不想兩個孩子再象我們這樣過一輩子,或是,白發人送走了黑發人。”
“唉,我懂我懂,你接著說。”霍老太太一聲長嘆,眼淚差點下來。
“歡哥兒他姐家那個長子,行五,叫李文山,歡哥兒他姐一家剛到橫山縣,李家五哥兒就和秦王爺交往起來了。”
霍連城接著道,霍老太太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就是太后生的那位神仙王爺?可不是,三年前,太后可不是帶著那位神仙王爺正住在杭州城里,怎么就入了王爺的眼?歡哥兒他姐和他姐夫那性子……這種事誰都說不好,你接著說。”
“嗯,秦王爺在萬松書院讀書,李家五哥兒到橫山縣沒幾天,也進了萬松書院,和秦王爺,長沙王府那位世子爺,還有古家那位六爺,十分要好,秦王爺出外巡查民情,回回都帶著他,秦王爺回京城的時候,李家五哥兒也跟著回了京城,到京城后,交往更加密切,李文山在秦王府的時候,比在永寧伯府的時候都多。”
霍連城目光閃閃,霍老太太看著霍連城,有幾分明白了。
“李家姑爺一任之后,就升了高郵縣令,兼高郵軍使,李家姑爺調任高郵縣令前一年,皇上點了秦王爺署理兵部。”
“那他這高郵縣令可是好當得很。”霍老太太脫口道。
“秦王爺和那幾位爺,對李家五哥兒照顧得很。”霍連城露出笑容,“就是因為這份照應,我生了心,這才下了決心,把尚文和尚武送上了岸。”
“你的意思?”霍老太太看著霍連城。
“明年歡哥兒春闈,必定要經過高郵縣,讓歡哥兒去認認親吧。”霍連城看著霍老太太道。
霍老太太皺起了眉頭,“你這是看好那位秦王爺?還是那位五哥兒?”
“先是看好李家,再是秦王爺。”霍連城眼睛微瞇,“有個叫郭勝的,老駱見過幾回,這個人很不簡單,身世坎坷,殺人如麻,中過秀才,做過師爺,精通刑名錢糧,是個極其桀驁不馴的。這個人,從李家姑爺到任橫山縣令沒多久,就投身到李家姑爺門下,做了名師爺,一直到現在。
我讓人打聽過,李家姑爺縣衙內一應諸事,都是郭勝作主,從在橫山縣起就這樣,除了打理縣衙諸事,郭勝還有件事,就是教李家六哥兒和九姐兒,教的十分的盡心盡力。”
“瞧這樣行事,可一點兒也不桀驁不馴。”霍老太太眉頭挑起。
“我親自去看過兩趟,在橫山縣一回,在高郵縣一回,那個郭勝,不是桀驁不馴,是馴服得很。李家姑爺我也看了,肯定不在郭勝眼里,李家幾個孩子中,必定有能讓這個郭勝馴服之人,這個人,極不簡單。”
“五哥兒?”霍老太太脫口道。
“說不準,”霍連城皺眉,“那位五哥兒,他去京城前,我看過四五趟,是個難得的,可,”霍連城頓了頓,“也就是難得而已,只怕入不了郭勝那種人的眼,不過,這不是大事,郭勝如今在李家,能讓他馴服之人,也必定是李家之人,這就足夠了。”
“嗯。”半晌,霍老太太低低應了一聲。
“那位秦王爺,我很看好。”霍連城看著霍老太太,聲音更低了,“長沙王府那位世子,從小兒就跟在秦王爺身邊,到現在,只領過一樁差使,就是秦王府長史。
長沙王家,代代都是手握重權,如今的長沙王閑散了半輩子,只怕這輩子都要閑散下去,要是秦王爺沒什么打算,這位世子,豈不是就得跟他爹一樣,一輩子閑散?閑散一代人沒什么,閑散上兩代人,我覺得不會。”
霍老太太緊皺著眉,沒說話。
“這是一,還有那位秦王爺的行事為人,這個就不細說了,總之,絕不象個閑散王爺,還有那位金太后,那位金太后,可不簡單,我總覺得,秦王爺是個有極大打算的。”
霍連城眼睛微瞇,“我和尚武他爹商量過了,想賭一回。”
好一會兒,霍老太太慢慢吐了口氣,點了下頭,“賭就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