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沐容
第二十三章沐容
西苑庭中有幾個偌大的缸子，里面養著幾株蓮花，暮秋之時，不過是幾片殘荷飄在水面上。
李長安低下頭，看著水面漣漪。水中映出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她看著那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來，卻故意不扭過頭去，越發看水中錦鯉看的出神。
“皎皎……”
李長安只當作未曾聽見一般，將魚食撒到水缸里，錦鯉擁簇著游過來。
李懷義尋了石凳坐下，凝聲問，“生氣了？”
李長安將魚食置于桌上，憤憤道，“四哥，娘親就是被她害死的。”
“皎皎……”李懷義看著他的神色極其復雜。
四哥這次從京城回來，常常嘆氣，人也不似平日里精神。
李懷義聲音很低沉，“其實我很早就知道那燈有問題了。”
李長安握緊拳頭，問，“那你為什么不替娘親報仇？”
李懷義伸手撫摸她的頭發，只是低聲道，“快了。”
她不知道四哥要做什么，四哥要做的事情也從不許她摻合，但她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要有大事發生。
李懷義道，“皎皎，無論何時，何地，猜疑這兩個字都不要落在我們李家的頭上。”
李長安敏感起來，“可是京中說了什么？”
李懷義故作幾分輕松，“不過是燕國如今朝堂更替，加上國中政事，不值得憂心。”
他又道，“二嫂我已經命人將她安置在別院山莊，過不了多少日子二哥也要過來江州。”
李長安咬著下唇，“難道四哥真要娶葉臻臻？”
李懷義卻是冷笑起來，“殺母仇人的族親？”
眼前這個四哥才像是她所熟識的兄長，在四哥心中，也如她一般，一個情字要大于天。
待得李懷義離開了，李長安隨口問道，“我四哥如何今日變的柔和起來？”
梳雨答了，“怕是周小姐來了。”“哦？”李長安會心一笑。
那娉婷身影站在花屏后，她伸手掠過他的墨發。良久才道，“四爺，發已經束好。”
李懷義隨意的掃了一眼鏡子，目光卻是落在桃夭臉上，“你的手藝還是這么好。”
“沐容。”他柔聲煥她。
聽起周沐容這個名字，恍如隔世。豈無膏沐，誰適為容。那柔情繾綣的溫柔歲月一去無返。
桃夭臉上帶著落寞的笑，“這個名字，連我都要忘了。”
李懷義伸手攬過她的手，“你不是快要連我也一起忘了，你我已是三個月不曾見過。今日你來見我，還是長安的原因。”
桃夭一雙顫顫的水眸看著他，“我與四爺倒也是走到了盡頭。無需掛念了。今日不過是來和四爺辭別罷了。”李懷義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捏的愈發的緊。
桃夭只是掰開他一根一根手指，一字一字道，“四爺要娶的必是葉家小姐這般的名門閨秀，豈能是我這種風塵女子。”
她的語氣淡漠疏離，冷的像是冬日清晨那一層薄霜。
看著她轉身，李懷義提高幾分音量，“你要去哪里？”
桃夭咬牙，“天南地北，只要是看不見你的地方都好。”李懷義一把拉住她，攬了她在懷里，“不要走！”
她就是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的聲音變的很低，“不要走！”
桃夭閉上眼睛，始終不敢睜開，發生這樣多的事故，而她真正不敢面對的也正是這一份柔情。
李懷義在她耳邊道，“這么久了，不是我想不開，只是你不肯走出這一步。”
桃夭臉上清淚兩行，聲音顫抖，“懷義，回不來了。我是個罪臣之女，”
李懷義卻毫無畏懼，“不是回不來，而是我等著你回頭。本王一點也無懼這天下人的眼光，只要你肯做我的王妃，本王照樣稟了京城，讓你入了正冊，大紅花轎娶你入門。”
她慌亂的捂住他的嘴，“四爺會成為全天下的笑柄。”“有何畏懼？”他眸子清澈。
他的坦蕩反倒讓她不知道應答，她只見過愛江山不愛美人的男人，卻沒有見過為了美人一擲生死的男人。
桃夭聲音理智，“葉臻臻出身高貴，又是長禧王妃的侄女。江淮府與長禧府原本因著七年前的事情生了嫌隙，你若是娶了她，反倒是個機會。”
李懷義緊緊捏住她的下巴，聲音發冷，“你當我是什么人？”
他盯著她的眼睛，“哪怕我知道你是在試探我，就算騙了天下，我也騙不了我自己。”他一把拽過她的胳膊，“周沐容，你才是本王的妻！”
話音未落，李華義已經吩咐下去，“明日接姑娘入府！”
桃夭微微出神，愣了許久。她沒有想到他看她這么的透徹，如今她流落在外，最需要的是一份穩定，而他，卻要昭告天下，要給她這份安穩。
桃夭心頭一熱，道，“你總說九姑娘行事魯莽，只憑著一腔熱血做事。我看都是像你。”
李懷義側頭道，“簡單些，有什么不好，這府院里的人都是彎彎繞繞的，我只盼著皎皎能夠離宮闈皇墻越遠越好。”
桃夭道，“如此說，九姑娘的婚事也該再提一提了，雖說上次因了晉安府的事不痛快。我倒是覺得闌府子陵公子性子和順，倒是良配。”
李懷義卻不說些什么，突然顯得心事沉重。
晨時，李懷義聽見府中熙攘聲，便探出身子，喚道，“方山？”
方山走了一步過來，稟告道，“九姑娘在摘柚子呢，大家也都嘴饞了，跟去接果子。”
李華義抬頭看向不遠處那棵碩果累累的柚子樹，“可是三年前本王命人移栽的？”
方山答道，“正是。”
李懷義走下臺階，“竟也長得這樣好了。”
“罷了，本王也去瞧瞧，你命人陪著沐容回去收拾些東西，今日就安排入府。”李懷義交代道。
蓼岸風多橘柚香，一樹果實結的滿滿當當。府中姑娘們圍著李長安。李長安爬上樹，不知與眾人歡聲笑語的說著什么。
清月最是眼尖，瞧著李懷義過來，連忙讓人拿了柚子奉上。
清月笑笑，“只要九姑娘在府里，府里都是熱鬧的。”
剝開果皮，撕掉白茸茸的皮，柚子粒粒飽滿，風味濃郁，酸酸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