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沁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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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回過頭，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聲音柔和，只是喚著，“長安。”

李長安不知道她是如何平常般的喚著她的名字，她一個冷笑，像是寒星劃過涼涼夜色，“四哥四處尋你，倒是不知桃夭姐姐尋了個佛堂念經？”

李長安伸手撿起地上的佛經，捏在手上，依舊是冷冷的譏諷，“不知這吃齋念佛的祈禱有沒有我四哥的一份？”

周沐容命丫鬟下去，她轉身走向茫茫夜色里，她站在臺階上，身子單薄極了，語氣卻十分堅定，“自我入春風樓，四爺怕提起過往讓我痛苦，便也只準你同著旁人喚我那個花名，桃夭。如今我覺得還是周沐容這個名字好。”

李長安看著她的背影，四哥盼著她能忘了從前，忘了那些痛苦，忘了那次凌辱，可是她是忘不了的。李長安心中已經明了，喟嘆一聲，“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喚你桃夭姐姐了。”

李長安走上前去，她一手抬起她的下顎，看著那張如花般好看的臉，心中只覺得惡心無比，卻是審問般的道，“你和我二哥在一起了！”

周沐容不說話，她也無話可說。不答便是默認。李長安覺得痛苦極了，這一兩天之內，要讓她撞破這么多骯臟的勾當。

等了許久，周沐容終是輕聲道了聲，“長安。”

李長安雙眸泛紅，一字一字咬牙艱難道，“你知不知道四哥若是知道了該有多痛？”

周沐容閉上眼睛，“我知道，三年前，他往西北尋我，連官都被罷黜，我就知道。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情意。”

周沐容憤恨哽咽道，“只是我一家三十余口人的死，我怎能忘了？我周沐容血海深仇未報，怎能談兒女私情？”

李長安反問，“難道四哥不會幫你報仇嗎？”

周沐容握緊拳頭，“春風樓里那樣的時日，我做不來他的紅顏知己，我這個紅顏禍水，他還是忘了的好。何況余家同李家是什么關系？四爺他不能出手！”

李長安咬牙，“周沐容，你太自私了！”

“在江州，你故意去試探我四哥對你的情意，直到看見他可以為你把什么都拋下，所以你開始了下一步是嗎？”李長安步步揣測，“最后你還是要利用我四哥對你的愛，去得到你要的一切。”

她的四哥怎的喜歡上一個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這不是那個爽朗利落的周沐容，分明是個蛇蝎女子。

周沐容搖頭，“不，長安，我沒有利用過他。”

李長安懶得聽她辯駁什么，她已經身心俱疲，只是道，“我要你發誓！”

“發誓永遠不挑撥我二哥同四哥的關系。發誓不要擾亂我李家。”

周沐容難得看著她的利落，“都說江州城里的九姑娘是世上最無憂無慮的人……”

“我的無憂無慮都是四哥給我的，所以你若是傷害李家，我李長安哪怕拼盡性命，也要守護。”

周沐容哀求道，“我只是報仇，報完仇就離開了。”

李長安握緊拳頭，冷風吹在她的衣角，她覺得涼風便灌進骨子里，“我并不是要幫你，我只是不想讓四哥難過。”這個女人是四哥最大的軟肋，她會逼死四哥，可是她只能助紂為虐，盼著她報仇之后，能夠放過四哥。

李長安有些站不穩，這京城里可真亂。這人心可真復雜，她站在霧茫茫的黑夜里，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這里沒有四哥，也沒有奶奶，只有冰冷冷的宮殿，和無數利益與勾當。

她伸手胡亂抹了一把臉頰上的淚，直到梳雨瞧見不對，問了聲，“姑娘從二爺那回來可是沒用晚膳。”

她喝了二哥和夏蕊的喜酒，見了一位故人，短短的幾個時辰功夫，像是經歷了別人的幾生幾世。

李長安含糊著嗓子，“我想吃桂花豆腐花。”

梳雨搖頭，“姑娘，夜深了，怕是膳房里沒有。”

“你自己看著辦。”李長安隨口道。

李長安隨手拿了一盞桃紅色宮燈便出了門，淺黃色的燈穗子輕輕搖曳。她迎面見著一馬車緩緩行來。便開口問，“前方是何人？”

太監答道，“燕國寧王殿下。殿下聽聞沁園風光，心中好奇。太后滿足其心愿，便讓他住到了沁園里。只是郡主住在西邊，殿下住在東邊，如今殿下只是經過，日后必不會擾了郡主的。”

李長安點點頭，便聽見極溫柔的一聲，“怎么哭了？”

李長安抬起頭，見著那人朝著自己走來，她手上那盞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劍眉微微揚了揚，明朗一笑，好像能照亮整個黑夜。易朝華穿了一件玄色的朝服，上面用石青色的線繡了松石在袖口，他腰間雪白的玉佩隨著步伐邁動而輕輕晃動。

李長安隨口敷衍，“我想吃豆腐花，可是行宮沒有。”

“這個容易。”易朝華十分利落，迅速的拉住她的手便上了馬。

入了夜，街市上的攤販都收了，易朝華四處尋找一番，皆是無果。

走到一家門窗緊閉的小店前，易朝華叩門，無人應聲，長安來不及阻攔，他已經一腳踢開了木門。驚醒了店主夫婦二人。

那二人見易朝華身上的官服，京城的百姓自然是有些眼力的，并不敢輕易得罪了去。便問道，“這位官爺，可是有何事？”

“討一碗豆腐花。”

易朝華說的輕飄飄的，驚呆了夫婦二人。竟是為這樣一樁事，夫婦二人抹了一把額邊冷汗，長舒一口氣。

易朝華或許是覺得這樣“橫行霸道”的行為卻有不妥，便補充道，“我娘子有了身孕，夜里忽然想吃豆花。”

易朝華或許是找了個好理由，可是這樣卻顯得她十分嬌氣似的。

夫婦二人看向李長安，從頭到腳的打量一遍，李長安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只是用力掐了一把易朝華。

趁著二人去端豆花，李長安憤憤道，“誰是你娘子？”

易朝華低聲道，“逢場作戲，混碗飯吃，郡主不必較真。”他這話說的江湖氣息十分濃郁。

他明明占了她的便宜，還不許她較真，見著夫婦二人回來，李長安暗暗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