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紅梅
第四十三章紅梅
先是拜見了皇帝與太后。
走的近了才看見，她額間一點朱砂，竟是真的用紅梅花瓣貼上去，嬌俏靈動倒像原本就是一體。
劉殊吃驚的看著她，“長安姐姐？”
太后點點頭，示意早就知道。李長安換了跳舞的女子下來，而選擇自己一舞，這樣的大事必然是經過了太后點頭的。
席間有人稱贊道，“縱聞太液池畔，霓裳一舞。今日得見郡主，果然是好！”
四哥微微一笑，而二哥臉上是什么表情，李長安不敢去看，也看不出來。她到底是壞了他們的好事。
李長安落座席間，卻發現易朝華坐在一旁。而他的面色卻也十分難看，易朝華壓低聲音，“美則美矣。你就這么迫不及待的想成為皇后嗎？”
他或許覺得她今日一舞太帶有功利性了。李長安輕笑，冷漠道，“殿下何必說我？幾日前殿下為皇上親手做那一碗壽面，我還以為殿下是個有人情味的。如今是我錯看了殿下。”
李長安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倒是不知道，那寺廟里的林氏竟然是殿下的大嫂迫害至此。殿下剝奪了林氏的孩子，可知道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
京城中的事情，只要是她李家想要知道的，就沒有查不到的。她本想幫一幫林氏，卻不知查出這林氏竟然是燕國豫王的女人。她也不知道，易朝華竟然直接將那個襁褓之中的男孩帶走了，留著林氏自縊而死。
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實在是看不透他的模樣，于是目光變的更復雜幾分。
易朝華冷聲，“你就是這樣看我么？”他的袖子碰觸到酒杯，銀制的杯器，微微響了響。
她冷靜的笑了笑，“你不也是同樣看我？”
李長安覺得宴席之中同易朝華說的太多了，怕引人口舌，便不再同他多話。來這京城里不過兩個月，見到了許多不曾見過的，聽到許多不能說出口的，而更明白，人心是最難看透的。
“長安。”
太后喚了一聲。
李長安緩步走了過去。
太后微微笑著，“今日一舞，確實不錯。快去換身衣裳，可別著涼了。”
“謝太后關心。”李長安躬身行禮。
宮女給屋子里又添了些炭火。金絲爐子慢慢燃著，她漫不經心看著窗子外飄落的白雪。
梳雨問，“姑娘好像不是很高興？今日好多人都在稱贊姑娘美貌與舞姿呢！”
這個風頭她原本不該去出的，按照二哥的安排，今日原本該周沐容去跳舞，以此接近夏家。可是她做不到，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四哥和周沐容這樣相見，于是她毀了這一切。到底該不該？
又或許方才易朝華冷嘲熱諷說了那些使她心中不痛快了，她有些迷茫起來。她手心發冷，拿起帕子捂著唇咳嗽了幾聲。
太后跟前的嬤嬤正好進來了，見著她咳嗽，以為她是著涼了。便趕緊道，“可要為郡主傳太醫？”
李長安搖了搖頭。因她前不久才病過一場，眾人皆以為她身子弱。嬤嬤知曉她身份貴重，本就十分殷勤，便道，“奴婢去稟告太后，郡主今日就留在宮中，好生休息。”
夜漸漸深，雪卻停了下來。
李長安透過薄薄的窗紙看著外面的冰雪世界，她的手指從冰涼的窗紙上劃過。
她站起身來，取了一件芙蓉色斗篷便熄了燈，對夕云道，“打發外頭的宮女都退下，說郡主歇下了。”
夕云打發完宮女，進了屋子，見李長安手上提著一盞八角如意宮燈，便知曉她要出門，李長安卻只是吩咐，“不必跟來了，我想自己安靜想想。”
精致的蓮花繡鞋踩在雪地之上，發出“咯吱”的聲音。因著地面路滑，她便小心的行走著。憑著舊時的幾分記憶，緩緩的走著。
忽見墻垣外一片紅霞燦爛，映入眼簾。此間，已是清香撲鼻，便是到了。李長安走進春熙殿中。紅梅花一朵一朵開滿枝頭，梅樹上覆了一層雪，浮玉飛瓊，倍增清絕。凍蕊初發，朵朵都是如此嬌艷。
春熙殿中的紅梅格外的紅，又或許是在月光和雪花的照耀下，才顯得這么濃烈。她站在花樹之下，微微抬起頭，好像被滿園的清香所包圍，沁人心脾。她伸手輕輕撥弄花瓣兒上的雪花，雪花掉了下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美的紅梅，這么美的白雪。這些紅梅就像是白雪之中的精靈，每一朵都耀眼璀璨。
“何人在此處？”那是一個帶著磁性而沉厚的男聲。
李長安匆匆離席本不想給人瞧見，便趕緊轉身準備出去。那人卻偏偏不依不饒般的跟了上來。
掀起梅枝。
那一眼對視，卻是那一張臉。那張無數次浮現在腦海里的臉龐。
李長安握緊手中的宮燈，卻還是在那樣的對視里，徹底慌了神。
這是那樣好看的一雙桃花眼，從梅枝上落下的一滴水珠落在他的眉梢，而鬢邊的發也被水珠微微打濕。在這霧氣彌漫的水霧之間，更流露幾分風流韻味。
他穿著一件藍色的官服，微笑著看著她。
竟是江景明？
竟是那個在她心里來來回回無數遍卻不可宣之于口的名字。
“淮兒？”
慌亂之間，李長安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胡亂點頭道，“替我問婉姐姐安？”
江景明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輕聲問，“你就不問我的安了？”
這一聲，勾勒出她心底無數的柔軟。
“李長安，你昔日柿林之約不赴，又與我不辭而別，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聲聲質問，讓她恍惚無措。她往后面退了兩步，目光卻越來越迷茫。家族與命運，責任與愛情，這些東西壓的她十分沉重，重的喘不過氣。
江景明看著她的眸光，溫聲道，“我可是與你在老夫人面前立過誓的。”
她的確是和他去見過奶奶的，她雖嘴里沒有開口，心中卻是明白的。這樣的情愫流轉，留在那個月華之下，竹林搖曳的畫紙之上。只是沉默著，竹林和月亮卻替她牢牢記住了，無論她怎么欺騙自己，她心里卻又是抵賴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