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人雖然介入了調查。可事情畢竟發生了有快一個月了。而且受害人肖玉梅完全沒有看到兇手。這讓派出所的人無從下手。
可世界上的事情總是那樣的奇妙。偏偏那兇手就自投羅網了。原來兇手是小西村有名的賴漢張大牛,家徒四壁,又好吃懶做。如今家里就他一個人,三十好幾了還沒找到媳婦。那天看到肖玉梅一個人路過苞米地,張大牛見四周沒有人,便起了歹心。本來肖玉梅的事情一出,聽說派出所都介入了,張大牛還是很心虛的。可又想著那姑娘根本沒看見自己的面,又放下心來。只是后來聽說那姑娘懷孕了,他還高興自己有后了,想著將來等風聲過了,想辦法去看看孩子。接著就聽說肖家人打算把肖玉梅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別看張大牛是一人吃飯全家不餓。但他還是很重視血脈傳承的。一聽說肖玉梅要打掉孩子,張大牛一時激動,就直接找上了肖家。
這回的確是找到兇手了,可肖玉梅的后半輩子也毀了。張大牛是個混人,鬧著要肖玉梅生下孩子,還說要娶她。可是肖家人又怎么會同意自己的姑娘嫁給一個好吃懶做的賴漢。更何況那還是個強奸犯。可是不嫁給那人吧,肖玉梅的名聲也毀了,以后這片區也沒人會上門求娶她。這個時候,國家的法律還不完善。派出所抓了張大牛,可也不知道該判什么刑啊。最后還是縣城里的紅小兵把張大牛拉出去批斗了幾回,又罰他掃廁所。可是肖玉梅在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后,整個人都沉寂了下去。
安安對這件事還是很關心的,畢竟是因為她把脈引起的。雖然她知道即使沒有她把脈,再過個十天半個月,肖家人也能發現異常。可是安安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這段時間她一直忙于征兵的事情。錄取人員的進一步核實。名冊登記,聯系配發軍裝等一系列的事情,安安都要參與。一直到入伍通知書全部發出的當天傍晚,安安去了肖家。
肖家人還是很明理的,并沒有因為肖玉梅的事情而遷怒安安。聽說安安找自家姑娘,都熱情地將安安迎了進去。
“梅子,梅子,有解放軍同志來看你了。”肖大娘對著屋里喊,可是半天沒人答應。已經習慣自己女兒這段時間的沉默的肖大娘對安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推開了肖玉梅的房門。房間里沒有人,只有一封信放在書桌上。安安拿起來一看,竟是一封遺書。安安暗叫不好,看見信上說要投河,讓水洗清身上的污穢,連忙問肖大娘:“大娘,離縣城最近的,人又去的少的河在哪里?”肖大娘沒反應過來,只說了一句:“西邊有一個河溝。”安安扔下信就往那邊跑。
肖大娘連忙將信撿了起來,一目十行地看了,連忙尖叫道:“梅子他爹,大娃、二娃快去西邊河溝,梅子尋短見了。”肖家的人大吃一驚,都急急忙忙地向西邊跑去。
安安用了她最快的速度向城西方向奔去。其實肖玉梅早就出了門,只是她最近吃喝的少,身體很是虛弱,所以走得很慢。還真被安安趕上了。安安剛剛跑到離河邊還有20米的距離時,就看見肖玉梅跳下去的身影。
安安連忙跟著跳了下去。這個季節小河溝的水相當的豐盈。原本一心尋死的肖玉梅在嗆了兩口水后,求生的本能讓她掙扎了起來。安安迅速的游了過去,剛剛拉住肖玉梅的手,就被肖玉梅緊緊的抱住。肖玉梅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力氣奇大,安安的雙手無法劃水,只能勉強靠兩只腳蹬著水。
安安一邊勉強的維持著兩人不向水底沉去,一邊掙扎著想要將手從肖玉梅的手里掙開。見肖玉梅還用力的抱著她,安安不得不大叫:“放開你的手!放心,我會抓住你的,不會讓你沉下去的。”可是這會兒的肖玉梅完全沒有聽進安安的話。
安安用力掰開肖玉梅的雙手,結果肖玉梅改摟住她的脖子了。力道大得讓安安都有些無法呼吸。安安也知道現在沒有辦法了。只好雙手用力,向岸邊劃過去。快到岸邊的時候,人站起來也不會被水淹沒。可肖玉梅還是死死地拖著安安,讓兩人都無法站起來。
安安覺得自己真的要窒息了。這時候,在半路碰到肖家人的侯營長也趕了過來。他后面不遠處跟著肖家人。侯亮見安安被拖脖子,臉已經憋得通紅,連忙跑下來抓住肖玉梅的雙臂一用力。肖玉梅的雙臂總算是離開了安安的脖子。
安安喘著粗氣,跟侯營長一起將肖玉梅拖上了岸。肖玉梅此刻如同死魚一般躺在岸上,雙眼空洞的望著天空。
看著肖玉梅這副要死不活,心如死灰的樣子,安安心里就來氣。特別是當肖大娘抱著她哭泣的時候,肖玉梅居然冒出了一句:“為什么要救我?讓我死了吧。”
看著肖家人那悲痛欲絕的樣子,安安火冒三丈,直接上前甩了肖玉梅一巴掌,然后拖著她一邊向河里走去,一邊說道:“你想死是吧?那我成全你。你剛剛在水里掙扎什么?還差點把我給拖下去墊背。既然那么不怕死,剛剛抱著我干嘛?”
被安安拖著的肖玉梅越接近河邊,便想起了剛剛被水淹沒的恐懼。這時候她終于有了反應,大聲叫著:“不要!”整個人也開始掙扎起來。安安將肖玉梅放開,任由她跌坐在地上。
“你但凡有點骨氣,就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安安厲聲道,“我知道你經歷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可這世界上,比你慘的人多的是。別一副世界拋棄了我,我最可憐的樣子。你看看你的家人,你的母親比半個月前老了多少?你只知道自怨自艾,卻忘了你的親人也在擔心著你。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難道你就要一輩子這樣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嗎?這個世界并沒有拋棄你,而是你拋棄了整個世界。你總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做人。可是在這件事情中你只是個受害者,沒有人會看不起你。看不起你的恰恰是你自己。”
見肖玉梅停止了哭泣,安安緩和了聲音:“這件事情只是你人生中的一個坎,跨過去就好了。或許你覺得你以后沒有人會娶你。難道真的那樣了,你就不活了嗎?***還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新中國都成立了這么多年了,你不要再活在舊的思想里。抬起頭來,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你沒有錯,就不要怕別人的異樣眼光。你要用行動證明你只是受害者,而不是同犯。我聽說你的學習比較好,那么就繼續努力的學習吧。現在軍隊里招女兵都比較傾向于有學問的姑娘。你年紀還小,說不定過兩年還能當兵。而且現在,工農兵大學也在招生。如果哪一天你考上了,就能離開這個傷心地,重新生活。肖玉梅,今天你已經死過一次了。那么你就要活得更加精彩,才不負你重新撿回的這條命。”
肖玉梅的眼神漸漸的有了光彩。她站起來向安安和侯營長道了謝,又向家人道了歉。然后一群人都回去了。在分別時,肖玉梅對安安說:“陳同志,謝謝你救了我。我一定會努力活出一個人樣來。”
“我期待著。”安安笑著說。侯亮見安安渾身濕透,雖然現在的溫度不低,但畢竟是晚上了,還是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安安身上。安安看著緊貼著身子的衣服,也沒拒絕侯亮的好意,輕輕地道了聲謝,便將侯亮的外套穿在了衣服外面。
侯亮笑著說:“工農兵大學哪里就那么好上的,你亂給人家許愿,以后可怎么好?”
安安當然不能告訴侯亮,再過一年多就要恢復高考了。安安只能編一個理由敷衍過去:“她現在只是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時間總能磨平心中的傷痕。只要她認真地活下去,總能看見曙光的。”
侯亮點點頭:“所以說小陳同志不愧是讀過書的人。這說話做事,都趕得上政委了。”兩人說說笑笑的回了招待所。在安安進屋前,侯亮說:“入伍通知書都已經發出去了,還有十多天就要離開了。剩下也沒有什么事情了,我跟幾個班長,還有連長都能搞定。你明天就回家去吧。如果真有事,你家離這兒也不遠,到時候再叫你回來也行。”
安安一聽,頓感驚喜:“那真是太謝謝您了侯營長。等您忙過了這幾天,您和幾位連長,還有班長也來我們靠山屯兒吧。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們。”
晚上,安安一晚上都沒有睡著。她將最近在縣城里拖劉部長找關系買的東西拿出來,整理好后,又將自己從部隊帶出來的東西整理了一遍,然后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第二天一大早,安安便提著兩大包,背上背著一個包向戰友們告別后,去了供銷社。在那里搭上了去離靠山屯很近的清水屯的馬車。
在馬車上顛簸了三個多小時,又步行接近兩個小時,安安在下午兩點鐘左右,回到了靠山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