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乃狀元郎

第十五章 陳年舊事

第十五章陳年舊事

第十五章陳年舊事

妙裁聽端木一說,對游牧野產生了興趣,問:“你是怎么認識他的?”

端木回答:“談不上熟識,畢竟干我們這一行的,走南闖北,什么人也了解些。當年圣上服了道士們煉的丹藥中了毒,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皇后沒辦法,只好請游牧野出面。可他畢竟是江湖人,從嶺南來給圣上治病,便派遣皇家禁衛軍和我從云鏢局的幾位鏢師一起去接人。等他解了圣上的毒,我才見了他一面,之后又派人將他送了回去。不過,說起來這位當家人身手不錯,有些武功底子。”

“哦?這么厲害!等有機會讓他給姬嬰瞧瞧吧。”

“不行!”端木說,“你忘了,姬嬰現在是女扮男裝參加科考,要是被發現了……”

妙裁登時明白過來,朝自己嘴上抽了一巴掌,說:“瞧我都急糊涂了。哎,但愿姬嬰快點好起來吧。”

歇了兩天,姬嬰總算能起床走動了,但她懶得出門,只是在當風館后院的小花園里轉了一圈,接著回屋休息。今早拜托端木凌風出門辦事,還未有回信,不過她并不著急。

在樓梯的拐角處,姬嬰遇見了江遠卿。這位神秘莫測的公子今天穿著一套滾邊攢銀蟒袍,鑲玉腰帶上配了一把很精致的小型腰刀,就算隔著刀鞘也能感受到刀刃的寒光。他腳上踩著一雙銀色馬靴,正是京城公子中時興的樣式。

他的皮膚并不白皙,尤其是跟容家兄弟比較的時候,總顯得沉穩有余文質不足。他的臉部紋理分明,鼻梁高挺,濃眉皓目。他的手隨意打在樓梯扶手上,新鮮的紅漆倒讓骨節分明的手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江遠卿不怒自威的氣質,讓姬嬰敏銳地感覺到,眼前這位少年公子,很有可能出自軍中。軍中有誰姓江嗎?姬嬰初來乍到,自然沒有頭緒。

不過她突然想起了當年在山上見過的毛頭小子。那個人曾提到過“腰刀”二字,且名字中也有個“卿”字,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

江遠卿大大方方地承受著姬嬰探究的眼神,同時,他也對這個病怏怏的“小兄弟”很好奇。他從一進門就看出來,端木凌風身手很好,家境也很優越,但是為什么要跟在這個一身“鄉土氣”的小家伙身邊呢?那個叫做妙裁的女子,口口聲聲說是姬嬰的妻子,可這垂在身后的頭發怎么解釋?出閣的女子不該盤著頭嗎?更奇怪的是姬嬰,一副隨時要登極樂的樣子,偏偏要來京城折騰,似乎嫌棄自己命長。他早就安排手下人去調查這三個人的身份了,這兩天就該有結果了吧。

“江兄,”姬嬰先拱手為禮,打了個招呼。

江遠卿走下來,跟姬嬰站在同一級臺階上,回了個禮:“看姬兄弟的臉色,相必是大好了吧。”

姬嬰笑道:“還好。老毛病了,多謝掛念——江兄站在這里干什么?”

江遠卿指著他背后的一盆素色寒蘭說:“在賞花。”

姬嬰曾經很喜歡蘭花,剛進客棧的時候也被這一盆一盆精致秀氣的素色寒蘭吸引住了。她記得,當年母親姬舒在做花芯枕頭的時候,除了合歡的花色之外,還喜歡繡一些蘭花的花色,也有的時候,母親忙著給哥哥們做繡品,她就自己繡,每次做的依然是不同品種的蘭花。

姬嬰感受到江遠卿對花的珍視,感嘆道:“不想江兄也是惜花之人。”

“不,”江遠卿搖頭嘆息道,“先母愛蘭,尤其喜愛素色寒蘭,當年院中種了好些蘭花。先母臥病之后,沒人能打理這些名貴的花草,只好任其枯死了。母親仙逝已逾三載,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了這花,觸景傷情罷了。”

姬嬰聽這話心中也不是滋味,忙致歉:“是姬嬰唐突了,兄臺恕罪。”

“哪里,”江遠卿釋然一笑,“倒是壞了姬兄弟的興致。”

二人在這里閑聊客套,卻不知道他們的話都被躲在自己房間里臨窗下棋的容慎聽個清楚。

容慎原本跟自己下棋權當休息,聽見江遠卿的話后淡淡一笑,自語道:“江遠卿,看來我猜得不錯,你就是那個人。”

忽而樓上傳來悅耳的琴聲。不用想也知道,是視琴如命的容哲在擺弄他的寶貝。不過玩笑歸玩笑,容哲的琴藝確實是一絕。那絲絲縷縷纏纏繞繞的琴音縈紆耳畔,似乎要把人都融化了。縱然姬嬰不懂琴,無法“曲有誤,周郎顧”,聽不懂“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卻也能感覺到身心為之愉悅舒暢。

一曲終了,姬嬰倒沒什么,江遠卿卻長長嘆了口氣,面色不豫。

“江兄,你這是怎么了?”

江遠卿望著眼前的寒蘭,道:“容兄弟的琴聲里有追憶之音,似是在懷念什么人。”

“是嗎?”姬嬰沒想到江遠卿懂琴,她簡單地想,或許是江遠卿本就在傷感,考慮的多了也未可知,就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客套兩句就回房去了。

當晚,端木凌風風塵仆仆地回來,吞了兩口涼茶,將調查的結果告知姬嬰:“你讓我查的容家的事我都查清楚了。”

其實調查容家,并不是覺得容家哪里不妥,也不是單純好奇,而是姬嬰覺得,容家尤其是容慎身上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先是容家,家族顯赫,朝中人脈深廣,怎么會在一夜之間遠離朝堂,當家人提前致仕?如果他們真的甘于急流勇退,那么這位容家大少爺容慎又怎樣解釋?他似乎和很多人都熟識,對朝局滿是興趣,為人謹慎自持,這難道不是跟家族決定背道而馳?

以容家兄弟的見識、才華和背景,將來為官做宰輕而易舉,姬嬰怎么能不了解清楚。

于是端木凌風接受了姬嬰的委托,請了幾位朋友幫忙,盡可能詳細地了解了容家。

容家的當家人容德今年七十有六,原本膝下有兩個兒子。長子容振曾任正二品征西大將軍,戰功赫赫,曾以五百人的騎兵重創北狄兩萬人大營,一月之間,收復城池十一座,令北狄人聞風喪膽。

只要有些歲數的人都記得,當年北狄騎兵號稱六十萬,浩浩蕩蕩的,直壓我大周邊境,目光所及,盡是黑底野狼戰旗。當時剛及弱冠的大將軍容振和懷安王江百川左右配合,一路過營拔寨,不給敵軍任何的喘息機會,一直將北狄主力騎兵趕到燕山以北八百多里外的荒漠中,斬殺單于胞弟都寒邪,生擒將軍十七人,得獲軍資無數,徹底斷了敵軍的根本,使大周北境平定了三十多年。但就在去年,這位驚世豪杰突然辭去所有軍職,回鄉侍奉老父,倒引起朝野不小的震動。

他的小兒子容釋曾經也在軍中任職,但十三年前與好友姬恪非回鄉途中反應不及,讓好友墜馬而死,自覺有愧,竟自刎謝友。

傳說小兒子的尸身運抵京城的時候,時任觀文殿學士的容德大病一場,之后再也無心政事,也不接受朝廷任何封賞,扶棺回鄉去了。

姬嬰想起來了,當年她跟妙裁進城,確實聽說容家二公子容釋自刎的事,只是那時她心中雜亂,想的都是如何為姬家報仇,沒有注意這位忠于朋友的長輩。現在想來,不由得對容釋既是敬重又是慚愧。

容慎和容哲并不是親兄弟,而是堂兄弟。容慎是長房長孫,而容哲乃是容釋的獨子,因父親早逝,一直跟堂兄一起養在祖父膝下。雖然容振對容哲視如己出,容德也悉心培養他,但其他人再好,也不是親生父親。

怪不得容哲的琴聲夾雜著哀怨,世家子弟總有一些不能為人所知的苦楚。

不過端木凌風還打聽出了一些陳年舊事,跟姬嬰大有淵源。端木告訴姬嬰,容家與姬家世代交好,且不說姬恪非和容釋是同窗好友一起長大,就是容德和姬宣儀也交情頗厚,甚至當初,容釋還有意求娶姬舒為妻,可惜的是,當年大周對北狄的戰事正盛,容釋應朝廷指派,保衛議和使團安全。這一去就是兩年,等他回到京城,姬舒已經嫁作他人婦了。容釋無奈,只得聽從父親安排,娶了兵部侍郎家的千金為妻。更不幸的是,這位女子生下兒子容哲之后不久就得癆病去了。

姬嬰萬萬沒想到,她和容家竟然有這么深的淵源。可嘆世事無常。